“那人到底是谁?非找着不可吗?”她忍不住好奇了。
书生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美景。“都找了五百年了,当然得要继续找。”
柳九深知他是不可能透露更多,而且也铁定赶不走他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家那口子提起这事……唉,好日子都还没开始,怎么乌云又罩顶了?
“找到之后,非要给他一顿饱拳不可。”最终,书生噙笑说着。
远处,有人打了个喷嚏—“哈啾!”
城东尹府主屋偏厅里,传来响亮的喷嚏声。
尹安羲揉了揉鼻子,将吃到一半的酥酪糕塞进嘴里,随口道:“有人骂我。”
“二爷多想了。”洪临叹了口气,递上了手巾。
尹安羲接过手,优雅地拭了唇角,顺便擦了手便往桌面一搁,面露遗憾地道:“素娘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但为何总是差了那么点味道呢?”
站在身侧的洪临嘴角抖了两下,已经想不出任何话应答了。
素娘,是他一年前结缡的妻子,还是二爷作的媒。至于二爷怎会福至心灵地作媒,原因就出在素娘有双巧手,有做得出可口糕饼甜点的好手艺,才会教二爷硬是向老夫人将素娘给要来。
是的,素娘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是寻常替主子们或办宴时做糕饼的。想当年二爷刚回京,吃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糕饼铺子后,毫不掩饰满脸的不满意,直说要再回梅林县,还是老夫人派出了素娘才勉强将二爷给留在京城的。
为了让素娘得以为己所用,还逼迫他非娶不可……虽说下人们的婚事是由主子作主的,但好歹先问过他呀,怎能赶鸭子上架。
所幸,素娘的性情还不错,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尤其在二爷拿出体己开了家糕饼铺子交给素娘打理后,他们夫妻俩感情更好了。
“对了,素娘呢?”尹安羲漫不经心地问。
“应该还在铺子里吧。”洪临想了下。
“是吗?”他喝了口茶,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但目光瞄了他一眼。
“不是吗?”洪临有些疑惑。
听完,尹安羲叹气了,朝他摆了摆手。“再去帮我拿两盘酥酪糕,虽说不怎么对味,但勉强凑合也是成的。”
洪临忍住了乾呕,待反胃感稍缓后,才道:“二爷,你不能老是吃些糕饼充饥,这一日三顿膳食也要多少吃点才成,否则往后我就让素娘再也不做糕饼,届时可别说我没警告二爷。”
尹安羲认真地听他说完,懒懒抬眼看着他,黝黑深邃的眸噙着笑意,但不知怎地就是教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我随便说说而已,怎会不让二爷吃糕饼呢?只是三餐膳食也得吃呀,总不能每日都吃那些甜食,二爷……我去拿。”话说到最后,终究是被那双黑眸里潜藏的无形压力给逼得移开步子。
尹安羲瞧他走远,才无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厅外,放眼望去,园林造景雅致,假山傍溪,倒是挺诗情画意的,然而再美的景致看了两年之后,任谁都会无感。收回目光,朝厅旁的长廊走向通往北苑的腰门,他一路畅行无阻,避开了房外的嬷嬷丫鬟,绕到了后头,听着房里的交谈——
“二爷还是老样子,整日就等着糕饼吃。”开口的人正是洪临以为在铺子里的妻子素娘。
坐在榻上的尹老夫人罗氏,拿起茶盖揩去茶沫,嗓音带着几分哀切。“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遭谁给害的,去了趟梅林县,回来就变了个人。”
“老夫人别担心,二爷虽老是讨着糕饼吃,可瞧起来心智并无大碍。”素娘神情跟着悲切起来。
“两年前大夫诊治后也说无大碍,就是丢了记忆罢了,可任谁都能丢了记忆,他可不能,他是皇商,经手的可是宫中的买卖,如今两年过去,他的记忆压根没恢复,这重担不得已交到了三爷手上,就怕族中耆老以为是我趁机夺权,殊不知我日夜都盼着二爷能恢复记忆。”罗氏说到最后,拿起了手绢拭着眼角。
房里的嬷嬷丫鬟闻言,莫不一个个安慰着。
“老夫人,耆老们不会这么想的,毕竟这事是二爷允的,二爷自个儿也说了,他没了记忆什么都办不了,要倚靠三爷的。”素娘柔声安抚着。“如今三爷也做得有声有色,耆老们还能说什么。”
“说的是,那孩子倒没教我失望。”听到这儿,罗氏才破涕而笑,状似有些难为情地笑着道:“喏,尝点糕饼吧,听说是长春街那头新开张的酒楼做的糕饼,一些千金闺秀都说与众不同,你也尝尝,改日也给二爷做点不一样的。”
素娘应了声,房里的丫鬟嬷嬷提了别的话题,一伙人说说笑笑,素娘待了一会,拿了几块小巧糕饼包在手绢里才退下。
一路走往主屋腰门,后头突地传来熟悉的嗓音——
“辛苦你了,素娘。”
素娘回头望去,朝尹安羲福了福身,神色压根不意外,只因每月月初都是这样的。
“哪儿的话,不过是老规矩了。”当初老夫人会把她交给二爷,一来是倚仗她的手艺,二来是要她充当眼线,几天就把她找来问过一回。
教她意外的是二爷竟早有防备之心,拿了家糕饼铺子收买她,好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将他说得无害。唉,这也不能怪她贪心,毕竟她在府里不过是二等丫鬟,哪有什么前景可言。虽说眼下二爷是失势了,但二爷毕竟是个正主子,改日要是恢复记忆了,权势还不是得交回二爷手中。
“等等,我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尹安羲走近她时,突道。
素娘眼角抽了两下。“二爷的鼻子可真是灵,方才老夫人赏了我一些糕饼,说要我尝过之后给二爷变个花样。”说着,将糕饼捧递出去。
“哪来的?”他一翻开手绢,里头搁着四块小扳饼,约莫就是一口一块的分量。
“老夫人说长春街那头新开的酒楼。”见他拿起就要尝,素娘赶忙阻止。“二爷,回房里再吃。”
尹安羲呿了声,还是忍住了。“对了,你那些酥酪糕味道不怎么对。”
素娘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又是哪里味道不对了?”
她花费快要一年的时间,终于抓到了二爷的口味,知晓二爷偏爱女乃味糕饼,所以便从酥酪下手,可这酥酪她都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从羊女乃、马女乃、牛女乃全都试过了,偏偏就是不对味。
“不知道,就觉得不够浓,少了点什么。”
“哪能再少什么?酥酪大抵就是那几种做法,难不成要我试人女乃?”
“成吗?”他满脸认真地问。
素娘颓丧地垮下肩。
其实,她是有点怀疑二爷不但失了记忆也撞坏了头,要不怎会听不出她在酸他?
可说他脑子坏了,偏他又懂得防备老夫人……也对啦,瞧瞧主屋这头压根没什么下人走动,真正近身服侍的也就她相公一人,想也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冷落二爷,把人给一个一个地抽走,不过倒也没听二爷抱怨过。
“二爷,你是跑哪去了?让我去拿酥酪糕,你人倒是不见了,也不差人跟我说一声,就不怕我担忧吗?”洪临在长廊那头走来嘴里不住地叨念着。
“唉,把你配给他,你可怨我?”尹安羲难得愧疚的问。
真不是他要嫌弃的,洪临真的不是个普通话痨,哪怕他一声都不吭,他也能一个人叨叨絮絮地念个没完。
一个洪临就够他受的了,要是再塞两个像洪临的货色给他,他会选择离开尹府。
“……”素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