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他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方柏珍再没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行事;然后,她觉得自己像团烟火,在他唇下绽放了。
他品尝着她,觉得自己醉了。他想,他爱上她的味道了……
在她仍气喘吁吁时,他放开了她,可双唇仍是依恋地在她唇间轻滑了几下。
“我腿软了。”她挨着他低语。
“你让我很有成就感。”他笑睨着她,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肚子饿为何让你有成就感?事实是我从中午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成勋奇咬了下她的唇,又好笑又好气地搂着她再度往前走。
“为什么没吃饭?”
“回到值班室时,我请人代买的便当不知道被谁吃掉了。然后……”又被禽始皇的事严重打击到没食欲。她抿了下唇,决定不提这事坏自己心情。“然后累到没食欲,只想着要睡觉。”
“那你还跑来找我。Shit!”他板着脸说道。
“喂!”她瞄他一眼。
“抱歉,那只是一句发泄情绪的发语词,表示我个人认为你这样的生活方式很不健康。”
“哈,调酒师难道都早睡早起吗?”以为她不知道他的酒吧开到两点哦。
“我每天固定三点睡,十点起床。你有比我规律吗?”
她扁了扁嘴,不情愿地说:“吧台还缺人吗?外科医师可以应徵吗?”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能够喂饱你是我的荣幸。”他停下脚步,低头锁着她。
“我来找你是为了还保温罐,不是来找饭吃的。”她好想遮住他那对像镜子一样闪亮的眼睛;明明就是单眼皮,眼睛体积也没她的大,怎么就那么能放电呢?
“你累了一天,连饭都没吃就跑来找我,以为我会相信你就只是单纯要还我保温罐?”他挑眉笑道。
方柏珍摀着发红的耳朵,大声说道:“搞不好我只是想再来一罐佛跳墙啊!”
成勋奇一怔,再次放声大笑。
他笑到摀着肚子,整个人都弯了下去。
“哪有那么好笑!”她被笑得恼羞成怒,气得打他手臂。
他起身,仍是满脸的笑。
她看着他笑出了泪光、湿漉而闪烁的眼,蓦地别过头,怀疑自己有心律不整的问题。
“我好久没这样笑过了。光凭这一点,无论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所求皆准。”他扳正她的脸。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这么怪?刚才是“发语词”,现在是“所求皆准”?”方柏珍拉下他的手。
他反掌握住了她的,拉着往前走。
“可能因为我最爱的读物是古文观止、念的是中文系。”
她停下脚步,睁大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方医师有何指教?”
“世界上果然无奇不有。”她啧啧有声地说。
“是啊,这世界真的很神奇。”他握住她的手,嘎声说道。
本噜!她的肚子大声地回应。
她辣红了脸,在他的大笑声中,被他拉住手去吃了一顿她觉得此生最美味的消夜大餐。
第6章(1)
那一晚,方柏珍和成勋奇其实没聊太久,因为吃完消夜后成勋奇就将她送回家了,说是让她好好睡觉。
棒天早上六点,他打电话叫她起床,骑了摩托车载她去吃早餐。
然后,一次、二次、三四五次……只要她没值夜班,每天都有他接送去吃早餐。早餐吃得好,她的精气神怎么可能不好。
而且,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她告诉他,遇过一个刚移植肾脏的单身男子在病房中被恶梦惊醒,叫着说他太太出车祸了,结果捐赠肾脏者的太太,当时正因车祸被送到急诊室……
他告诉她,曾经有位华侨客人来店里说着年少往事,提到在台湾的初恋情人,结果那个初恋情人的先生正好坐在附近,听到后来竟拳头相向……
她跟他说她开刀时曾碰到病人没消化的麻辣锅或半个月前吃的蒟篛混着血水和大便喷发的盛况,而医生就是要在那一堆腐渣里头动手术……
他跟她说,很多客人忆起亡者时,都会泣不成声,因为人生最难受的,不是再也见不到,而是遗憾……
在彼此分享的过程中,她觉得是“天有不测风云”,或者该说:“无常”。他则觉得人生“祸福相倚”,贫贱富贵者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人都会死。但不管结论是什么,他们都明白所有事物皆是一体两面的,极好与极坏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方柏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不曾和哪个男友聊得这么尽兴过,尽兴到她开始在两人没碰面时,也会疯狂地想起他;疯狂程度让她甚至开始庆幸她的工作太忙碌,否则老是在想他,实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忙是好事。可是,太忙,通常就表示医院病患多,例如今天急诊送来一床在械斗中受伤的患者。患者因为肝脏出血,所以他们得在血泊中动刀。手套、雨衣都阻止不了瀑布急流般的鲜血喷发,而她忘记穿雨鞋的下场就是,整条裤子染满鲜血。
这时候,方柏珍还是老话一句——如果没有爱和理想,在手术室是待不住的。光是手术台一站五、六小时的功夫,就是大考验;之前有次还碰到生理期,她吃了止痛药硬撑着帮忙开刀,连厕所都没得去,结果自己也差点血流现场。
但那次,家属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只因为病患没救活,还找了一堆理由说要把他们告到死。
事实上,她要的不是对方的感激,只是希望家属能理解,医护人员不是神,但他们会尽力;只是有时人力不敌天力,何必苦苦相逼到让医护人员都萌生退意呢?医病必系的紧绷,才是真正让大家出走的关键。
好不容易结束手术后,方柏珍走出手术室,换上一身衣服。
“方医师,有你的快递。”
方柏珍坐在休息室里,头昏眼花地抬头,只见一个护理人员拿了一个纸袋塞到她怀里。
方柏珍打开纸袋,拿出一张纸条——
随便吃也好过什么都不吃。
成勋奇的钢笔字强劲有力,却又清俊非常。
她低头倒出纸袋里的东西——黑巧克力、能量棒、小包装坚果,和一些可以放在医师袍口袋的零嘴。
她拿出一包坚果。被人照顾的感觉让她顿感元气满满,认为自己可以再为台湾医疗做出一番贡献。
吃完坚果,她的手机正巧响起。该不会是成勋奇吧?
方柏珍以为是成勋奇,于是笑着拿起手机——
打电话给我。传讯者是大飞学长。
和讯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两张照片——两张她跟涂大飞在不同时间拥抱的照片。
“这是什么?”方柏珍拨电话给学长,气到手在颤抖。
“有人寄了这个威胁我。”涂大飞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死寂如枯木。
“你为什么不去找禽始皇算帐?!”
“我连是谁寄的都不知道。”
“谁做这件事会得利?一定是禽始皇!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有这种卑鄙心思。”她握紧拳头打向额头,不许自己气到哭出来。
“我也猜是禽始皇做的,谁让我跑去跟他摊牌。但是,你叫我去哪找证据证明是他做的?万一我老婆看到了照片,她会怎么想……”涂大飞在电话那头哽咽了。
方柏珍看着自己青筋毕露的拳头,强迫自己深呼吸。
“学长对不起,你已经够烦恼了。”她说。
“我不能再让我老婆承受第三次流产。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了。”涂大飞在电话那头沉声说道:“我早该听我老婆的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还连累了你……”
“千万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