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长睫眨了眨,露出一个傻瓜般的笑容。“估模宁。”
任容祯没听清楚她含含糊糊的说了什么,他上下打量着她,心里有几分不明白她眼角突然泛起晶莹的泪光是怎么回事。
清早在后院里见着他是什么稀奇事吗?犯得着这么感动吗?他肯定这不是含情脉脉的神情,不过也弄不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这小妮子说话做事常出人意表,兴许就是这样才牢牢捉住了他的心吧。
他素来不喜京中那些笑不露齿、语不掀唇的名门责女,可尽避如此,他理想中的未来媳妇儿也该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万万不会是个女厨子。
任、霍两家交好,他和霍家的紫靖郡主亦是青梅竹马,紫靖执掌西境二十万大军尚且游刃有余,他在边关他二哥麾下历练,如今人人称他一声少将军,所有人都当他和紫靖会是一对儿,连他自己也是如此认为,想着待他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封了大将军,要定下来时,再与霍家商议亲事,左右紫靖也是一心系于西境,两人都对儿女情长没什么兴趣,真被逼急了再来成亲也不迟。
往后夫妻两人同心协力为朝廷效力,紫靖仍然镇守西境,他则与他二哥负责雁门关,将大齐边关守得滴水不漏,这想法存在他脑中许久,他半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今日对着眼前这张小脸,他却是觉得很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饼去,即便紫靖相隔一年半载才回京,他也不曾惦记过她,可如今他光是想象金桐蕊成了他的媳妇儿,她长年在这里做她的吃食生意,而他在边关镇守,两人各自为理想而努力,那他岂不是长年都见不着她了?
她才不过去县城一日,他就如此记挂,成亲后若还要相隔两地,他肯定会疯掉,那还要如何上阵杀敌?
金桐蕊见他迟迟没有答腔,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我是说早。” 任容祯对她说了什么不以为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昨儿才遭了那么大的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晨光下,他看得清楚,她还没洗脸,一张小脸却干干净净的,连丁点眼屎屑屑都没有,可见整夜都没睡好。
这也在情理之中,试问哪个姑娘家经历了那种事还能睡个安稳觉的?他暗自起誓,他绝不会再让她遭遇那种事,绝对不会。
“就是……睡不着。”金桐蕊感觉到心因为他富含宠溺和柔情的举动而怦怦乱跳,害羞得微低下头,咳了一声后,再度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定定地望着他,接着慢条斯理、正经八百地问道:“任容祯,你跟我爹说要娶我,你可是想清楚了?”
任容祯忽然有些想笑,这妮子太逗了,分明紧张,又要装得慢悠悠,好似不在乎。
他蓦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吓了好大一跳,不由得惊呼一声,蓦然将眼睛瞪得老大,脸也跟着涨红了。
“我想清楚了。”他拥着她,柔声说道,“你呢?你可想清楚了?”
他这般没脸没皮的装瘸赖在这里就是为了她,自然是想清楚了,而且再清楚不过,她就是他要厮守一生的姑娘,他会有这趟劫难,会来到这陌生的村子,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是为了遇见她而来。 “你、你你……”金桐蕊羞得不行,推着他,急促地道:“你先放开我,放开我再说,我爹娘小树保不定就要起来了,让人瞧见可不得了。”
任容祯浅笑,笃定地道:“瞧见了更好,那咱们的婚事就板上钉钉,没得反悔了。”他的眸光忽地一暗,似笑非笑地低语道:“若说要板上钉钉,那就再做这个,我就不信做了这个,你还能不当我媳妇儿。”
哪个啊?金桐蕊正听得云里雾里,就见他低下头,飞快把嘴唇压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柔情似水,把她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他的舌尖窜进她口中时,她全身彷佛通了电,整个人都傻了,任由他在她唇上辗转碾压,再加上他一双胳膊将她死死筛住,她也不得动弹。
原来这就是接吻,原来这就是接吻啊!
正当她沉醉在正式的初吻里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叫嚷了起来——
“啊——爹娘你们快来看,容祯哥和姊在亲嘴啦!”
金大秀和奉莲娘听到儿子这么喊,飞快地出来了,他们瞪大了眼,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可是他们夫妻俩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的画面。
在全家的“见证。”下,金桐蕊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她爹把她许配给任容祯,符合了父母之命,谁都不能说啥。
只不过这订亲一事倒也不能如此马虎草率,不能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尤其又经过了昨夜废屋的劫难,金大秀认为更要将自家闺女已许了人的事广为宣传。
于是,这日中午,他先到酒坊买了一坛上好的花雕酒,郑重其事的去请了村长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到家里,由准新娘子金桐蕊自个儿下厨,做了满满当当一桌菜,再由他把闺女订亲一事说明了。
吴进和他妻子康氏是依约来做客了,可夫妻俩见了金桐蕊却是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奉莲娘看得不安。“婶子,您有话就直说吧,您跟吴叔这样憋着,我们看了也心慌啊!”
康氏这才说道:“今儿一大早我太河边洗衣,听见大家都在说大丫昨儿夜里遇到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晴,说……”
说到这里她却是不说了,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吊了起来。
金桐蕊性子急,蹙着眉催促道:“大娘,您就快说吧,无论您听见啥,我都挺得住。”
康氏期期艾艾地道:“就是说、说……你和去救你的男人在无人的屋里行那苟且之事。”
“什、什么?!”奉莲娘听了脸色发白,差点没晕倒。
金桐蕊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我没有啊!”
金大秀也气急败坏。“没影儿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姑娘家的清誉最最重要,怎可胡乱低毁?太岂有此理了!”
金桐树却是眼珠子转了转,贼贼的视线在两个当事人身上来回,联想着看过的风月话本子,暗自吃吃笑了起来。
照他早上在后院里看到的光景,保不定他们两人真有那么豪放,不然在自家后院里与男人亲嘴,这是姑娘家能做的事吗?
“你们甭急。”吴进安抚道,“我知道没那回事,也让常利四处去辟谣了,只是村里人多嘴杂,咱们也管不住他们的嘴,不过幸好,大丫和姓任的小伙子这会儿订亲了,既是有名有分,传得再难听也有个限度,你们就别恼了。”
金桐蕊对于任容祯忽然成了她未婚夫的这神展开还有些不习惯,一得空也会质疑这桩亲事是不是订得太仓促了,可此刻听到她和任容祯的“丑事。”已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当下就给她爹按了个赞,这事亏得她爹决定得明快,并且去把村长和几个有分量的长辈请来了,想必今日这顿订亲饭吃过之后,经由这些人的嘴传出去,她的丑事就会变美事一桩了。
照这封建时代的标准,她实在不敢想,若她真的丑闻加身,往后别出门了,她生意也别做了,每个人都会当她是荡妇。 现在呢,她不是荡妇,她是名花有主,天差地远,可骄傲了。
酒足饭饱,送走了客人,金大秀奔波了一上午,有些乏了,想去躺一会儿,金桐蕊和奉莲娘正要收拾碗盘。
适才偷喝了两杯酒的金桐树薄有醉意,笑嘻嘻的推着轮椅过去,扯住了任容祯的衣袖,抬眼看着他道:“容祯哥,眼下你就要娶我姊了,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也不会是从石子里蹦出来的,你要不要趁现在跟我们说说你是哪里人,家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