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惊,糟了,她该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吧?否则为何去了大半天?
他搁下茶盅,沉吟半晌,心绪不宁,转而对小丫鬟道:“叫人去打听一下,紫芍雇的是哪里的车?车子把紫芍送到了哪里?快去!”
小丫鬟连忙应声去了。
然而穆子捷终究还是不放心,独自来到东边的侧门处,因为他知道紫芍若回来,肯定会走这扇门。
看门的小厮见了他,甚是奇怪,连忙上前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没事,”穆子捷含糊地道:“就想出来透透气。”
“这儿人来人往的,杂乱得很,公子该去花园透气才是。”小厮眼神满是疑惑。
他没有作答,小厮也不敢多问,只得退到一旁。
穆子捷望着街口的方向怔怔出神,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若紫芍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他该当如何,要去寻她吗,去哪里寻她呢?上河村吗?
他从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不过是她出门一日未归而已,倘若真的失去她,此生不得再相见……他又会如何?
曾几何时,这个丫头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了?或许是因为在一起经历了诸多患难,有了不同于别人的情感。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他熟悉的嗓音忽然传来——
“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穆子捷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作梦一般,看到紫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问:“公子在等什么人吗?”
那确实是她,穆子捷用了好一阵子方才确定并非他眼花。他忍不住厉声道:“你这丫头!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公子莫非在等我?”紫芍跳下马车,满脸惊讶之色。
“本公子哪有闲功夫等你?”穆子捷死不承认,“不过恰巧回来,发现你这丫头居然不在府里。听说你出去了一整天?”
“奴婢……回了趟上河村。”紫芍道。
“上河村?”穆子捷哪里会相信,“你不是很怕见到你舅舅吗?”
“奴婢没进村子,就是去村后的山坡上採了好些小苍兰。”紫芍转身从车里捧出一大把花,“公子您看。”
“就为了这个?”穆子捷凝眸。
“採了整整一大车呢,”她伸出双手,“公子,我的手都疼了。”
她指尖红肿,让他心尖一软,心疼她不好好照顾自己。他佯怒道:“採这些鬼东西做什么?你吃饱了没事干?”
“公子不是要给元清郡主做胭脂膏子吗?小苍兰的花季就要过了,奴婢想着,现在多採一些,就能多制一些胭脂存起来。”紫芍诧异地道:“公子不高兴吗?奴婢还以为您会欢喜呢。”
他没有答话,只拉过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将她的手指缠了起来。
“公子……”紫芍本能地退了一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无处可退。
“等会儿叫大夫来给你上药,”穆子捷道:“暂时别碰着、磕着了。”
“这点小伤不用叫大夫。”紫芍婉拒道:“奴婢回房里寻一些金疮药就行了。”
“我说要叫大夫,就一定要叫。”他很霸道地道。
好吧,她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只是他忽然对她这般关切,倒让她不习惯了。
“你真傻,那胭脂膏子制好了是送给元清郡主的,你又没有份,”穆子捷叹道:“何必为此费心?”一想到元清要赶她走的事,他心中就万般难过,替她觉得委屈。
“那么,等胭脂制好的时候,公子也送奴婢一些吧,奴婢很喜欢小苍兰的味道呢。”紫芍笑嘻嘻地回答。
他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猜她是真的缺了心眼,还是在强颜欢笑?她越这般,越让他心生怜惜。
“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了,”穆子捷肃然道:“上河村也别回去了,遇上你舅舅怎么办?”
“遇上我舅舅倒不打紧,”紫芍依旧乐呵呵地打趣道:“遇上鬼才可怕呢。”
“少胡说!”自从上次聊起了换魂的故事,对这些东西,他心中居然有了忌讳,从前他可从不信怪力乱神的。
紫芍忽然问道:“公子,我若遇到鬼魅,被换了魂,您还能认出我吗?”
“你这丫头!”她这话倒让他生出许多不祥的感觉,“瞎说什么呢?再说,就剪了你的舌头。”
“公子,您还认得出我吗?”紫芍却执意重复道。
他发现她好像是故意说这样的话,虽然他弄不清楚为何她要如此,但她既然问了,想必有她的用意。
这丫头表面上装呆,心里可机灵得很。
“总得有个标识,让我认得你吧?”穆子捷微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若你移了魂,换了壳,我哪有这火眼金睛。”
“标识嘛……奴婢一时也想不到,”紫芍吐吐舌头,俏皮地道:“总之,公子记住今天说的话就行了。”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轻抚她的发丝。她这般可爱,让他哪里舍得?别说什么移魂,就算是分离的这半日,他也焦灼难奈。
所有的人都在逼问他会不会纳她为妾,而这一刻,对于这个问题,他倒有了笃定的答案。
第十六章 被人谋害落水身亡(1)
紫芍望着闻遂公主府的大门,不禁心生感慨。
她不知有多久没踏入闻遂公主府了,也不知最近闻遂堂姊境况如何?今日若非那位元清郡主传召她,她恐怕没有机会再来到这里。
虽不清楚这元清郡主特意唤她来所为何事,但想必没什么好事。
紫芍跟着引路的婢女来到水榭,远远便看到那所谓的元清郡主正在凭栏处抛食逗弄鱼儿。
紫芍忆起从前她也过着这般悠闲的日子,此刻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过自己从前的日子,心下生出许多复杂的滋味来。
会很嫉妒吗?不,她发现如今要她再回去过那百无聊赖的生活,她倒有些不情愿了。虽然现在身为奴婢,但每天都有着充实的快乐,或许是因为她的身畔多了穆子捷。
“给郡主请安——”紫芍长跪道。
元清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半晌不语。
紫芍有些不喜,对方总是这样打量她,那眼神里有一丝让她毛骨悚然的恶意。
元清吩咐婢女,“你们都退下吧,我与紫芍姑娘有些话要说。”
“是。”婢女俯身答道,纷纷退去,水榭内便只剩紫芍和元清两个人。
“你来。”元清向紫芍招了招手。
紫芍起身上前,与她一同站在凭栏处。湖水清透,阳光映着波光,直耀着她的眼睛。
“你看,这里的鱼儿,”元清微笑道:“游来游去,好不欢畅。”
紫芍不解,怎么特意叫她来,就为了观鱼?
“不过别看这些鱼儿平素很可爱,争起食来可是很凶狠的,不信,你瞧。”元清撒了一把鱼食进水里,鱼儿霎时蜂拥而上,你争我夺,场面确实凶残。
她又道:“但也没办法,僧多粥少,也只能如此。”
紫芍多少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问道:“郡主今天召奴婢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直说了吧,”元清道:“不久之后本郡主就要与穆公子完婚了,本郡主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容不得公子纳妾的。”
紫芍沉默,其实她早猜到了这位元清郡主的用意,这一刻她也不打算再退避,直言道:“奴婢给公子做妾的事,是侯爷与冉夫人定的,且是早就定下了的,那时候郡主还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元清蹙眉,“是说本郡主夺了本来属于你的位置吗?”
难道不是吗?不仅穆子捷,就连她这副躯体、她的身分地位,都被对方强占了去。紫芍道:“奴婢不敢,奴婢只听从定远侯府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