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犯了错,不许有人指正,你又凭什么让铁山替你儿子擦?他没欠你!”忠毅伯严肃地道:“老三,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薛涛的目的是什么?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薛涛真正在打什么主意?”
他内心再一次庆幸提早分家,否则铁山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而离家远走高飞。
“薛涛?不过是个贪恋美色、背弃兄弟的小人!”
“小人通常不做无用功,辛浣纱生得再美也只是个乡下女子,上不了台面,薛涛有必要将她千里迢迢带到京城吗?带到离济南远点的小城镇,玩够了随手卖入窑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揭发他?”
忠毅伯的问话如落雷,狠狠击中了柳三爷不算太聪明的脑袋。
他拧眉,陷入沉思。
薛涛,一个皇商之子,杠上忠毅伯府,他想干什么?
第十二章 回家避难梅娘生事(1)
人间四月芳菲尽,武信侯府正院的桃花开得正盛,风拂过,便沾了一身的花瓣。
凤娘回娘家住对月,金永祯亲自来接她,还提前了几日,因为柳三太太护子心切,大闹忠毅伯府,还怪上柳震和凤娘,说他们的马车不吉利,谁不好撞,偏偏去撞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下贱女人,把霉运带给她的宝贝儿子柳况,分明是见不得他们三房人丁兴旺、人才济济,逮着机会便想毁了三房……等等,说了一大堆鬼话。
柳三太太鬼哭神嚎的功力实在太强了,又是长辈,凤娘心里有气却不好跟婶婶对骂。之后柳三太太又闹了几天,柳三爷也阻止不了,直到忠毅伯下令要将和柳三太太禁足才消停,但柳震已提前一天找金永祯说明此事,金永祯立即禀明大长公主和陈氏,翌日便接凤娘回娘家住对月。
长公主最护短,如果凤娘夫家的公婆健在,她不方便多管,顶多关心几句,但一个分了家的婶婶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像疯狗一般乱吠,她可不会忍。
长公主最厌烦泼妇行为,满心只有不屑,“柳家三房有那对叔婶在,兴旺不了!凤丫头别怕,只管关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无聊了就当看野台戏。”
说到这她有些感慨,“也是忠毅伯夫人去得早才会这样,以前的柳苗氏可是夹着尾巴做人,哪敢撒泼。”
凤娘直点头,“我想也是。”
陈氏心里苦笑,却只能低头喝茶。
忠毅伯厚道,又偏疼柳震,才爱屋及乌,否则谁家能让媳妇说回娘家就回娘家?母亲还一副凤娘受了大委屈的心疼嘴脸,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三姑爷不似寻常男子,这叔婶闹就闹吧,谁家没点糟心事?明面上总是一家人,要共度难关给外人看。他倒好,帮着媳妇撂担子,偏偏大长公主还吃他这一套,只要他对凤娘好,大长公主就满意得不得了。
陈氏抬头看一眼其乐融融的祖孙俩,只低头喝茶。母亲真的老了,换作是十年前,孙女敢这样做,肯定会立即被赶回婆家。
凤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父亲任浙江盐运使时,母亲便将及笄的女儿嫁给当地世家的嫡长子,明知道不出两年便要回京城,却丝毫不心疼彼此会从此相隔千里远,显然是不在意女儿能不能回娘家。她真想不通,换作是她肯定等回京再嫁闺女。
不过,既然凤娘回来住对月,她正好给广宁伯府投贴,让翠娘也回娘家一趟,她有点想外孙了。
长公主斜斜依靠着引枕,冲着凤娘慈爱地笑了笑,“既然铁山要你避一避,你就安心在祖母这儿多住些日子,等他来接你。”
凤娘称是,并道:“祖母,我真不明白三婶在闹什么,本来这事悄悄解决,只有少数人知情,并不会影响三弟的名声,偏偏她连闹数日,想捂也捂不住了,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长公主道:“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养妇,不相信她的儿子有过错,即使有错也是遭人
陷害,撒泼哭闹的想求一个公道,真是笑话!”
凤娘撇嘴,“我才想击鼓喊冤呢,哪想得到做长辈的居然恶人先告状。”
“做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幸亏分了家,你们无须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别伤了面子即可。”
“嗯,相公也这么说。”
“能管好自己的小家吗?”大长公主笑看着她。
“还行。相公说一切有他,他治下颇有一套,我掌理春渚院很轻松。”
“铁山跟着忠毅伯在四川长大,侬我看,柳家那几个孙子辈只有铁山能顶事,不会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仗着有爹娘给他解决难题。”
“我对柳况不熟,没听他吭过一声。”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正是这种人,读书读成了书呆子,有何用?当初你爹要带着永祯去任上,我不但没阻止,还让你爹做事别避着永祯,毕竟不通俗务哪能做好官?多少年轻进士在翰林院待到白发苍苍,虽然不出差错也能搏得一生清名,但对家族的未来可没有好处。”大长公主看问题看得很透彻,明白家族兴旺对个人的仕途也有帮助。
这一点连陈氏都信服,笑道:“谁也比不上您老人家豁达通透、眼光毒辣,二叔和祯哥儿才这么有出息。”
他们大房守着爵位,对未来是不愁的,但他们从不敢看轻二房,相反的,他们十分看重父子两进士的二房,因为鱼帮水,水帮鱼,家族和睦团结才能更兴盛,如今她的儿子走出去人人高看一眼,她的女儿在婆家也过得很舒坦。
长公主坦然受媳妇的恭维,儿孙都争气,她不需谦虚。
她直言道:“世人习惯趋炎附热、捧高踩低,不想让人瞧扁了踩上一脚,自己就要争气。当然,平凡有平凡的福,富贵有富贵的险,没本事挣富贵就安分做人,别给家里抹黑,只要保得住武信侯府的金字牌匾,子孙后代就能有好日子过。”
陈氏恭敬应诺,“娘说得是,媳妇记下了。”
凤娘对祖母依恋很深,心悦诚服,奉上一盏参茶,娇笑道:“祖父是定海神针,祖母是观世音的化身,武信侯府上下都听从祖父、祖母的教诲,最少能再兴旺一百年。”
长公主轻斥一句,“调皮!菩萨岂是能拿来与凡人比。”面上却笑呵呵的。
凤娘忙告罪,垂首一笑。
傻子也听得出来大长公主没有丝毫不悦,陈氏忙又奉承了几句。
“好了,你们都听话孝顺,我跟侯爷也享着儿孙福呢。”大长公主慢悠悠地饮着参茶,眉宇间有着满意的喜悦,之后又道:“凤丫头,袓母告诉你,柳三爷这些年被捧得不知所谓,柳三太太外表精明,内心蠢笨,竟不明白忠毅伯为何要上交兵权告老,在外头口出怨言,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这世上糊涂人多,明白人少。”凤娘微叹。
见她似乎了解,大长公主笑问道:“哦?那你给祖母说说,忠毅伯也不算太老,为何以旧伤复发为由解甲归田?”
“祖母,当年曾祖父为何痛快地上交兵权,我想忠毅伯也是明白人,理由自然一样。有失才有得,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不放,反而留不住。”
陈氏身子微僵,很认真地打量了凤娘一眼,有些意外。
长公主下嫁武信侯府,已去世的老侯爷十分有眼色地解兵权告老,先皇与当今圣上均看在眼里,才如此厚待大长公主与武信侯府。这其中的政权转移之险,金翠娘尚且云里雾里,只知乐呵呵地享受侯府千金的好处,没想到被大长公王千娇百宠养大的凤娘,却能轻轻柔柔地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