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一带可还有其他的人家?”要是只有他一人,他倒是可以将就将就,但福晋身分高贵又是个女子,可不能这么随便。
“没啦,这方圆数十里就只有咱这一户。”那老妇答道。
站在后头的拂春出声道:“不打紧,只要能让咱们有个地方休息一晚就成。”
“好吧,那你们进来吧。”那老妇提着灯笼,领他们走进茅犀里。
“婆婆,您这儿可有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我家主子落水,身上的衣物湿了,想同您借一套,让她先换上。”那侍卫说着,掏出几枚碎银塞进她手里。
那老妇也没拒绝,收下银子点了点头,说道:“小伙子,灶房在后头,你先去烧水,我去给这姑娘找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多谢您。”道了声谢后,那侍卫回头对拂春说道:“福晋,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烧水给您净个身。”
拂春点点头,在一条陈旧的长板凳上坐下。
不久,那老妇拿了件衣裳出来给她,一边说着,“我去熬药,顺道给姑娘煮碗姜茶过来。”
“婆婆您病啦?”拂春顺口问了句。
“那药不是我要喝的,前几日我在这附近的河边救了个小伙子,那会儿刚好我儿子还没进城,帮着把他一块扶了回来,否则凭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办法把人给拖回来……”
听到这里,拂春神色丕变,蓦地站起身,一把扣住老妇的手腕,急切的问道:“婆婆,您说您在河边曾救了个人回来,他现下在哪里?”
“就躺在我儿子的屋里头……”老妇话还未说完,就见她急着去找人,“哎,姑娘,那间房是我睡的,旁边那间才是我儿子的。”
拂春闻声,连忙移动脚步,转往旁边那一间,快步掀起藏青色的布帘走进去。
来到床榻前,即使房里有些昏暗,可瞥见躺在床榻上头的那个人影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惊又喜的扑到他身上。“永玹,我终于找到你了!”
送走太医,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丈夫,拂春坐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永玹,你别再睡了,你也睡得够久了,该醒来了。”
自一个多月前,她在那名老妇的屋里找到永玹,重重答谢了对方后,翌日,她和侍卫们带着昏迷不醒的永玹到了附近的县城找大夫。
施针用药后,他迟迟不醒。
三日后,见他还没转醒,她带着他返回京城。
回到京城这一个月来,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太医,都没有人能唤醒永玹。
“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你若是把你这一辈子的觉给睡完了,以后等你醒来,可要夜夜失眠了……”
巴颜氏过来,见到媳妇又絮絮叨叨的对着昏迷不醒的儿子说着话,顿感鼻头发酸。
原本她一直不待见媳妇,可这回在得知媳妇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找回儿子后,她这心都疼得揪了起来,曾经对媳妇的诸多不满,全都化为了感激。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她这般地步,为了寻找丈夫的下落,不惜任由自个儿顺着河水飘流。
儿子能得妻如此,是他的福分。
驻足须臾,见拂春还在与昏迷不醒的儿子说个不停,她默默转身离去。
翌日,文硕、平康和吉胜前来探望永玹。
“永玹还是没醒来吗?”平康关切的问道。
拂春轻揺螓首。
“想不到永玹这趟出门,竟会遭了这个劫。”文硕掏出一只平安符挂在床头,“这是我从喇嘛那儿帮他求来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他早点清酸过来。”
“多谢。”拂春向他道了声谢。以前她不信这些,但现下她希望这经过喇嘛加持过的平安符,真能庇佑永玹早点醒来。
吉胜站在一旁,垂眸看着昏睡不醒的永玹,心中思潮起伏,永玹费尽心思娶到了拂春,可这才过了多久就遭了难,如今不醒人事,让拂春独自一人为他焦急担忧,他怎么舍得这么对她?
回头觑见拂春憔悴消瘦的容颜,他一拳击在床柱上,在永玹耳边吼道:“永玹,你给我醒来,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待她,如今丢下她一个人不管,自个儿睡得昏天暗地,这算什么?你若再不醒来,我就把她……”
担心吉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平康急忙插话道:“够了,吉胜,永玹又不是存心这般。”
“就是呀,永玹若是有知,定也想快点清醒过来。”
吉胜抹了株脸,待心绪稍微平复后,他回头看向拂春,呐呐地解释道:“对不住,我失态了,我也是太担心永玹了。”
当年错过她,他与她早已不可能,他还痴心妄想什么?如今他身旁有多名娇妻美妾相陪,而永玹的身边由始至终只有她一人,他比不上永玹.
拂春微微勾起唇,“我明白,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多谢你们来看他。”
三人又待了片刻才离去。
饼几日,随茵带着常临来了。
似是感觉到姊姊的期盼和哀伤,常临一见到她,便上前紧紧抱住她,对她说道:“姊姊,不哭。”
见弟弟竟会安慰自己了,拂春一时之间又悲又喜,忍不住湿了眼眶。
随茵看她一眼,淡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定会有回报的。”
拂春有些惊讶,这应该是到现在为止随茵对她说过的唯一句好话吧,“你这算是在安慰我这个姊姊吗?”
随茵没与她争辩,“你说是就是了。”
她一手挽着弟弟的手,一手挽着随茵,“我相信你们姊夫一定会醒过来的。”
常临不知是否明白她所说的话,用力点点头。
随茵也轻应了声,“嗯。”
送他们离开后,拂春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轻柔地帮永玹擦着脸,一边说着,“永玹,你睡了这么久,可有作梦?那梦里可有我?你还记得那时在古墓里你曾说过,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吗?你可别抛下我自个儿先走了,否则……我可不会替你守寡的哦,我会另外再找个男人,你听见没有,还不快醒来……”
她越想越伤心,话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眼泪仍落个不停。
尾声
睡梦中有些冷,拂春下意识往睡在身侧的人怀里钻去。
即使永玹昏迷不醒,两人也一直同榻而眠,她钻进他怀里后,搂抱着他,脸儿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呢喃了声,“……永玹。”
“嗯。”
隐约听见耳畔有声音传来,她徐徐从睡梦中转醒,一醒来,习惯性的抬起眼,望向身侧的丈夫。
下一瞬,她还带着困倦的迷蒙双眼倏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那双墨黑眼眸,她唇瓣轻颤,抖着唤音问道:“永玹,我这是在作梦吗?你真的醒了?”
“你不是在作梦,我醒了,对不住,让你担忧了。”
他已经清醒好一会儿了,初醒时,他只记得他乘的船遇到山洪暴发,船翻了,他落进湍急的河水里,而后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在那段时间里,彷佛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催促着他快点醒。
那嗓音饱含着浓烈的思念及殷切的期盼,一声声的呼唤着他,教他听了一颗心又酸又疼,他试着想响应,可他整个人被束缚着,无法挣月兑,连出声都不能。
就在今天早晨,他才终于破开了那困锁着他的黑暗,睁开紧闭多日的双眼,见到她就躺在他怀里,他浑浑噩噩的思绪逐渐清明,隐约明白在他落水之后,定是昏迷了一段时间。
发现他是真的清醒了,拂春激动又欢喜的轻捶着他的胸膛,“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整整四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