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只要纪芳不存在,他又可以像过去那样,做该做的事、计划该计划的未来,他甚至连刈包都改了个很矫情的名字。
他以为只要彻底清除有关纪芳的记忆,就没问题了。
可,那是自欺欺人,离开越县后,他的心头总是闷闷的。
为了解决那股闷劲儿,他经常去杜康楼吃有容乃大,那东西真的有美味到这等程度,值得他一吃再吃?
并不是,而是每吃一遍,想一遍,回想着与纪芳的相识过程,回想纪芳的娇嗔怒眼,会让胸口闷气得以纡解。
阿檠成亲那日告诉自己,他看见莫琇儿,那时自己的感觉不是嘴上说的“麻烦”、“那个女人胆子未免太肥”、“她到底想干么”,而是……真好,又可以看见她了。
他到处找她,比上官檠更认真勤劳。
是师傅教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为什么上苍如此厚待阿檠?明明他找得更认真,纪芳却先被阿檠找到?
他明明想和纪芳好好说话,却换来她的无情指控,她说他笨,她把他想要的至高权势贬得很低,她不赞同他讲的每句话,她老是反驳他,她甚至背着自己说他的坏话。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没有女人敢轻慢、或者舍得轻慢他,但她的表现很不女人,这么糟糕的纪芳,他依然愿意折节下交,愿意三番两次去接受她的批判,可她,拒绝他拒绝得毫不手软。
即使如此,他还是来了,来自讨没趣,来看她不讲道理的臭脸,丢一堆好东西巴结她。很贱吗?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上了。
他琢磨了很久,决定学习阿檠,既然纪芳对事业很上心,他便抱着帐本、揣着银票去找她,一听见她到庄子上泡温泉,立刻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卑鄙?没关系,只要能看到结果就好,阿檠可以和她走得这么近,不就是靠这一招。
在宛儿的带领下,他快步来到纪芳房前。
芷英远远看见凤天磷,加快脚步,挡在他身前。
宛儿说:“芷英姊姊,凤三公子送帐册和分红来了,要见小姐。”
她点点头,对凤天磷说道:“三皇子,帐册和银钱上的事小姐都交给茵娘子管,让宛儿领你过去茵娘子那里吧。”
凤天磷拧起好看的浓眉,道:“我要见纪芳。”
“小少爷病了,一直哭闹,好不容易安抚好,小姐刚睡下。”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抱歉,小姐命令我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不过一个小小奴婢,三皇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小少爷折腾一整天,小姐脾气正躁着呢,连萍儿、宛儿都不敢进去打扰,如果三皇子坚持……”她微微一笑,侧身让开。
这个举动是赌凤天磷在乎小姐,不愿意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
见芷英如此,凤天磷反而不确定了,恨恨剜她一眼,把怀里的帐册塞给宛儿,赌气说:“替本皇子整理个房间出来,本皇子不走了。”
芷英淡淡一笑,朝宛儿点点头,宛儿立刻转身,将凤天磷往外引。
屋里,上官檠和纪芳说着类似告白的言语,但屋外发生的事,全落进他耳里。
紧紧搂住纪芳的身子,他笑得意味深远,“我说过的话,必定做到,你等我。”
纪芳点点头,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想起爱情小说里头写的——那一声声心跳声,都在说着“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越听越甜蜜,恋爱的感觉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她在很多的“我爱你”当中陶醉着。
不过上官檠心底,也在想这三个字?
错!他正在想着的是,得好好嘉赏芷英,把她送到纪芳身边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
第十二章 以命换命(1)
纪芳没想到绘本会卖得这么好,她只能对上官檠发散出无数的佩服与赞叹。
他说,会让孩子提早启蒙的,通常不是平民百姓。
他说,百姓想让孩子念书,宁可花钱送孩子进私塾,不会花钱买绘本。
她同意,就算买绘本回家,也得有看得懂文字的长辈来读,而这时代认得字的人只占少数,更别说花同样的银子,去私塾读书回家后好歹能认上几个字,向左右邻居炫耀炫耀,可是买绘本,顶多只能让孩子开心,比较起来,私塾更具投资报酬率。
综合以上两点,上官檠把绘本定位在“奢侈性消费”,一本书五两银子,抵得过去私塾大半年的学费,贵得让人咋舌。
因为价贵,包装便不容忽略,一本书一个纸盒,附赠一个小型的双耳马克杯,马克杯方便稚龄孩子双手抓握,学习自己喝水。
第一批推出五款绘本,她将主角画在马克杯上头。
听说推出之后,极受顾客欢迎,当然,这与背后的老板之一是凤天磷有很大的关系。回头客不少,很快地,书二刷、三刷,卖得不亦乐乎。
饼去权贵之间送给小辈的礼物,不是玉佩就是金锁片,有钱人家金金银银的东西看得多了,不觉得稀奇,现在绘本成了时下流行的新礼物,送者实惠,收者喜爱,两方皆大欢喜。
确定纪芳的绘本可以源源不绝的画出之后,上官檠很快地印出第二批。
多了这笔可观的收入之后,殷茵很快把买宅子的欠款和Jovi的教育基金给还清,还赁下一个店面,开始出售布偶。
她们让萍儿和马成的儿子一起看店,没有皇亲国戚背书,生意自然冷淡些,不过第一个月算下来,也有二十几两的利润。
这让殷茵更自信骄傲了,她大声宣布,“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开始存玥儿和Jovi的嫁妆和聘金。”
看她开心,纪芳搂着她的肩膀说:“咱们有擅长攒钱的茵娘子,肯定能给玥儿凑足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她是好意欸,谁知殷茵觑她一眼,问——“余掌柜让你画的首饰图稿呢?为什么迟迟没看到影子?”
唉……不就是想过点轻松自在的日子吗?反正又不愁吃穿,干么拚命?
前辈子她像老牛,被小老板抽着鞭子往前走,这辈子有殷茵,她还得再当一次老牛?在殷茵开始进行唠叨训练之前,她连忙给宛儿使眼色,说道:“行了、行了,我回来之后马上画。”丢下话,拉起宛儿急急往外走。
今天阿檠约了她去富贵酒楼,富贵系列是阿檠母亲的嫁妆,过去只有一间不大的店面,在阿檠和纪芳的合力下,现在扩大了三、五倍,据说可以和凤天磷的杜康楼一拚。
这里的每道菜都要卖到二两以上,纪芳问他,干么不去抢?
上官檠回答,有一堆人捧着银票来求我收,我干么费劲儿去抢?
说得一整个自信满满、骄傲无比,果然这世间不管走过几百年,问题都一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小姐,酒楼到了。”马成在车外喊。
宛儿抱着木匣子,和纪芳一起下马车。纪芳今天刻意打扮了,是上官檠提醒的,她上身穿着杏黄比甲,着荷绿色长裙,殷茵在裙摆处绣上几枝梨花,让她看起来显得雍容华美,风姿绰约。
“马叔,你别守在这儿,到处去转一转,到时再过来接我们。”
马成还没接话,上官檠从酒楼大门走出来,说道:“不必,我会送你家小姐,你先把宛儿载回去。”
纪芳觑他一眼,他替她做决定,越做越顺了?
上官檠知她心想,一哂,在她耳边低语,“见过大皇子之后,我们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