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睿一夜难眠,整晚纠缠着他思绪的都是辛小月那双怨怼的阵子,他多想什么也不管,直接去找她,告诉她别那么看他,叫她再让他看看她的笑容,他会立刻释放了曹氏。
但他身为地方父母官,绝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循私的事。
可辛小月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个难题。
棒天,当赵文睿升堂准备审理一桩自首的案件时,怎么也没想到跪在堂下的会是辛小月,她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惊堂木怎么也拍不下去。
一旁的崔守仁本是摊开案卷拿着笔等着做书记,在看见辛小月被带上堂的时候,也震惊得微微张着嘴。
他望向赵文睿,见他脸色铁青,一把狂炽的怒火透过视线烧向辛小月。
堂下的差役没等到大人喊升堂,全都面面相觑。
最后,崔守仁只得轻咳几声提醒赵文睿,赵文睿回了神,喊了人犯还押之后就退堂,连审也没审这个案子。
辛小月就这么被送进了大牢,跟母亲关在同一个牢房里。
没多久,赵文睿及崔守仁来到大牢,崔守仁示意狱卒先行离开,赵文睿这才对辛小月斥责道:“小月,你当这是儿戏吗?”
曹寡妇见女儿被关进来感到不解,又见赵大人愤怒的样子,直觉女儿一定做了什么傻事。
“奴婢没做什么傻事,那只荷包是奴婢交给娘亲的,不是奴婢娘亲偷的。”
知晓女儿是来顶罪的,曹寡妇扯住了女儿的手,心痛的骂道:“小月啊,你胡说什么?!”
赵文睿气极了,“小月,去典当珠宝的的确是你的母亲曹氏,就算珠宝是你拿给她的,但你母亲不会怀疑你哪来的能力买那些珠宝吗?所以你就算顶罪了,她也是共犯。”
辛小月发现赵文睿执意要将母亲入罪,谎言接着出口,“那是奴婢骗了娘亲,说是官邸中有位老嬷嬷托奴婢拿去卖的,娘亲不疑有他才会拿去典当。”
“那你说你是怎么取得那只荷包的?你与原告宋家素不相识,以你一个陌生人,能混进宋家偷窃这只荷包吗?”
辛小月铁了心要顶罪,毫不畏惧地迎上赵文睿锐利的目光,平常一副傻样的她,这个时候脑子动得倒是挺快的,“那是奴婢回家时捡到的。”
曹寡妇再也无法眼睁睁看女儿为自己顶罪,在堂上不敢说的如今都老实招供了,“大人,与小月无关,那荷包是民妇在自家菜园子里捡到的,一定是那日宋老板到附近来收田租经过时不小心掉的,请大人饶了小月,放她离开吧!”
赵文睿早就猜到比较大的可能是曹寡妇捡到了荷包,若是侵占罪便好办许多,至少罪责也较轻。“小月,你为母亲顶罪是犯了伪证罪,但在未升堂之前你都不算作证,我可以不治你的罪……”
“大人!”崔守仁急忙出声阻止,哪里有什么没升堂就不算数的,如今杨兆齐还在仁遥盯着啊!
赵文睿什么也没法管,抬起手阻止崔守仁说下去,双眸依旧定在辛小月身上。
“小月,我要你撤回自首之诉,至于你的母亲,由于年事已高,我会帮她尽量减轻责罚。”
辛小月已经下定了决心,母亲就算承认了她是侵占,但大人信吗?原告愿意和解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那就让她来承受,至少她还年轻,吃得了苦。
“大人,奴婢不会撤回自诉,如果大人真要判奴婢做伪证,那就让奴婢跟母亲一起入狱吧,至少我可以照料母亲。”
赵文睿身为知县,这么要求辛小月已经几乎算是请求了,但她还是辜负了他,这让他十分生气,“你就是打算逼我循私放了你母亲吗?”
“奴婢有这本事能逼大人吗?”
“你当真不知道把你关在这里,我有多为难、多心痛吗?”
“对大人来说不过就是少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人罢了。”
赵文睿都快气疯了,他没对她动心之前,她老是缠着他、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他,甚至渴望能得到他的青睐,如今他已然动心了,她怎么说得出他对待她像对待一个奴仆一般?
“所以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个使唤你的主子而已吗?”
这句问话几乎逼哭了辛小月,她看待他哪里只是一个主子而已,他更是她爱慕的男人,可是他却无视这一切,只想将她的母亲定罪,是谁无情?
“如果奴婢对大人不是无足轻重,奴婢只是请求大人重新将此案调查清楚而已,奴婢的娘亲不可能是偷窃,大人会拒绝吗?”
原来她只是希望他查清楚,而不是循私?赵文睿急着想解释,“我是拒绝了,但那不是因为你不重要……”
“如果奴婢对大人重要,大人又为什么碍于高小姐的施压,硬是要将奴婢的娘亲定罪?这就代表奴婢对大人来说什么也不是,也比不上高小姐。”
“你这是……嫉妒吗?”赵文睿听出了辛小月的弦外之音,除了是双方都误解了彼此之外,也发现了她最在意的,是她误以为他是抵不过高世娟的施压。
“是,奴婢是嫉妒,大人明明说过如今的你不想娶亲的,那就代表了高小姐不是大人的未婚妻,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看高小姐的脸色?”
见辛小月突然哭了起来,赵文睿哪里还生得了气,他隔着牢门伸出手抓住了辛小月,想拉近她安慰她,却没想到被她给拂了开。
“小月,这是误会……”
“奴婢不想听!总之,大人不是放了奴婢的娘让奴婢来坐牢,就是把奴婢及娘亲一起关进牢里,奴婢心意已决!”辛小月说完,背过身去不看赵文睿,还捂着耳朵,摆明了不想再听他的解释。
看着她的身子因为哭泣而颤抖着,听着她委屈的抽泣声,赵文睿心痛极了。
崔守仁知道赵文睿一心只想让辛小月离开大牢,连方才那循私的话都说出口了,可辛小月自首已是事实,就算赵文睿只判了曹寡妇侵占罪,辛小月做伪证的罪名却也坐实了,做伪证的罪可比侵占还重。
“大人,事已至此,不容许您私纵辛小月了。”
赵文睿见辛小月已经难以对话,又见曹寡妇下跪求情让他放了辛小月,他相当为难,最后,只得把她们都留在大牢,领着崔守仁离去。
一走出牢房,赵文睿便气得重捶了牢房外头的泥墙一记。“原来她是希望我重新调查清楚,我却以为她是要我循私。”
崔守仁劝道:“大人,解套之法还可再思考,切莫伤了身子。”
“明明是自己弄丢了荷包,还到县衙报失窃,下回升堂我非要先判了原告诬告之罪再说。”若不是原告告的是偷窃,辛小月哪里会以为母亲犯了最轻都得入狱三年的偷窃罪,也不会一时心急做出这样的傻事。
“这倒是,若是侵占罪,视实际侵占的财物数量判刑,如今失物全数失而复得,原告要是肯和解,倒可酌轻量刑,最轻判服劳役三个月便可,如今正在修筑官道,正好可以让曹氏去修官道,她既然日日下田耕作,应可受得住,总比入狱受身心煎熬得好。”
“曹氏的罪能解套,但小月呢?伪证罪只能入狱,我没办法让她待在牢中眼睁睁看着她吃苦。”赵文睿的耳边似能听到心魔的诱音,一句句劝诱着他,说律法算什么,他真打算让辛小月吃苦吗?
“大人,您不是打算循私吧?别忘了杨大人正虎视眈眈等着大人出错,他现在因为官道的事您处理得当正憋屈得很,别给了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