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祖母后来请的凌夫子那样严厉,戒尺一个月就能打断两三次,就是为了治胜顺。
也难怪祖母对她这下堂妻这样疼宠,原来早知道自己是被弟弟连累。
陆大礼跟陆二礼差了五岁,李氏生了陆盛杏后,大房便久久没消息,后来二房娶妻赵氏,赵氏一举得男,生下胜顺,此后多年,胜顺一直是陆家唯一的男孩子,直到九年后佩姨娘生下胜崎,二房的注姨娘同年生下胜赫。
但九年来身为陆家仅有的少爷,所受的宠爱自然非比寻常,就连陆大礼都觉得将来要这侄子给自己这房兼祧留后,对他也十分疼宠,伯父都如此,就更别说亲爹亲娘亲女乃女乃,就这样给宠歪了。
他能进紫新书院,还是陆老太爷在世时,腆着老脸去拜托苏老太爷,又送了不少金银才成的,没想到四书五经还不熟,倒是在知道大姊姊要嫁入郡主府后开始耍起威风来,还得罪了不少名门之后,让苏家去赔了不是,是被陆家宠坏了,也是他们没教好。
当时想必是因为双方已经下定,退婚都丢不起脸,只能硬着头皮进行婚事,至于胜顺后来便从紫新书院退学,陆家带回自教。
陆盛杏歉然,“胜顺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若你愿意见他,我会押着他上门致歉的。”
“不用,我跟你说这些事情不是要听这个。”
她不解,圆圆的眼睛满是问号,心里想着;那你是想听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第一,我不是解木,我是苏榭;第二,当初对你冷淡,实在是有众多缘由。”
“我知道了,也不怪你,说到底,是我们陆家的关系——如果你是想听这个的话。”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你想说我就听。”老实说,她现在还很惊吓,不只是因为她略有好感的人竟是前夫君,还有就是胜顺居然曾经如此大胆,想起来简直令人冒冷汗。
她也因此发现了一件事,她的眼光太狭隘了,只关注大房的事情,却没怎么关注二房,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陆家不管谁出事,都是陆家出事,没人可以例外。等她铺子开始有收益,银子入帐稳定后,肯定要叫佩姨娘把景明院那边的嬷嬷也收买一下。
这件事情当初清楚的人虽然不多,但若她银子赏得爽快,再怎么没人知道的事情她也能知道的,现在她不知道,可见银子赏得多。
最重要的还是铺子得快点上轨道,苏榭算什么,银子才重要。
陆盛杏躺在罗汉床上,舜华给她掮风,舜英给她剥葡萄,小女子觉得很满意,这个夏天很舒服。
以前是千金大小姐,不敢这样躺着,后来嫁入福泰郡主府,不好这样躺着,现在可爽快了,她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人舒服了,脑袋思路自然就清楚起来“你们两说说,苏榭那日对我那样事事坦白,是不是见了我这几次,喜欢上我了?”
舜华回话,“婢子看是这样。”
舜英附和,“婢子瞧着也是。”
“对吧,无缘无故说那么多,讲到底,不就是一句‘你别怪我’吗?”陆盛杏吃下一翻葡萄,“你们说有这种事情吗?成亲三年见不着面,倒是被休后见了几次,还喜欢上了,这比说有缘,有仇还要不多。”
舜华笑着说道:“终归是缘分,倒是不知道大小姐怎么想。”
“没怎么想,不喜欢也不讨厌,至于那空转的三年我也不怨恨,说穿了,知道胜顺干了这么多好事之后,我哪来的脸怨恨苏家,更别说我爹还带着猪朋狗友到处白吃白喝,要是鲁家姑娘这样,她进门后我怕叔娘就捏死她了,福泰郡王居然还放着我自生自灭,简直好修养。”
舜华低声说道:“虽然做下人的不好说主人家的不是,可大老爷跟大爷也真不像话,怎么能这样给小姐添麻烦。”
陆盛杏叹了口气,所以说门当户对有多重要,她如果嫁的是普通商户,她爹跟胜顺会这样得意忘形吗?又或者他们也是三代为官,两人自小懂得那些门道规矩,自然也不会这样了,说穿了,门户差太多是不行的。
苏榭风度翩翩,仪表出众,如果是别的千金姑娘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大概会心花朵朵开,但她不是,她的感想是“啊,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似的。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高兴,无关情爱,是关于母亲。
母亲一直很希望她再婚,而且越快越好,这下因为苏榭对她有好感,她完全可以编一个故事——两人几次偶遇后,互有好感,一说开后才发现,唉呀,居然是三年没见过面的离缘夫妻,两人长谈了一下午,对彼此都能体谅,她不怪他。
对下堂妻来说有什么可以挽回颜面的?
有,八人大轿重娶一次,那就算丢了再多的脸都能捡回来,这女人不再是丢脸的代名词,而是有本事,尤其是高门不好入,二入高门,那得有多大的手段,是不是?
苏家是好门户,再回前夫家对下堂妻来说也是好选择,母亲要是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紧迫盯人了。
陆盛杏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等找到好时机,她会跟母亲说起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
第4章(1)
渥丹院的大厅上,申姨娘跟焦姨娘把第一批入茶点心一字排开,让陆盛杏试吃陆盛杏看这些乌丝盘上的糕点就跟看金子一样,一个一个仔细又仔细,“定胜糕不错,荷花酥也不错,美人凉卷放的是碧螺春吧,放得太多了,香是够香,但味道有点涩,这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白瓷盘中放着几颗琥珀色的东西,看样子有点像苹果糖,只是颜色深了些,大小也不太一样。
焦姨娘笑着回道:“这是茶糖,婢子仿苹果糠的做法,加了些蜂蜜去涩味。”
陆盛杏放了一颗进嘴巴,茶香蜜甜,称赞道:“这个好。”
“谢大小姐夸。”
“把这几种点心的方子写下来,茶糖可以多做几种,这几种味道还差了些,再回去改改……”
陆盛杏指着点心交代着,话还没说完宁嬷嬷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今日不算热,她的额上却已经一层汗。
“大姑娘,遂心院那边传话,让大姑娘快点过去。”
宁嬷嬷是陆大礼的女乃娘,陆家还没从本家分出时便已经在家中伺候,行事十分稳当,此时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慌张。
陆盛杏也不更衣了,提裙便往外走,“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只知道是和大老爷有关,其他的老奴还来不及问仔细。”
陆盛杏一听便急了,自家爹爹笨归笨,却不是什么坏人,何况都惊动到祖母了,那得多大的事情。
心里急,平常觉得没几步路的遂心院今天异常遥远,好不容易跨过垂花门,便直奔大厅。
厅上除了脸色灰败的陆老太太,还有一脸隹急的李氏。
陆盛杏先去见过陆老太太,“祖母。”
陆老古太勉强还算镇定,“唉,去跟你母亲一起坐着,等你二叔跟叔娘来了再起说。”
好不容是等到陆二礼跟赵氏,陆二礼一脸不明所以,赵氏也差不多。
秦嬷嬷道:“老太太,人都到齐了。”
“今日让大家过来,是家里人有了麻烦,让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白玉,你来说。”白玉是陆老太太的陪嫁丫头,一直没让老太爷收房,但也一直没出嫁,多年来都侍奉着自家小姐,已经是陆老太太的左右手了,家里别说孩子,就连李氏赵氏这两个正房太太也都敬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