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齿一笑,“我没有讨厌公子,我有什么立场讨厌?我只是有点心烦意乱,不想因自己的情绪冲撞了公子。”
“在下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可以放轻松,平静下来的地方,呃……姑娘穿裙子可能有点不方便,但其实一点也不难的。”他略带尴尬的说着。
她好奇的问:“什么地方?”
他微微一笑,指指上方,在她诧异抬头时,他拍拍老树,开始攀爬树干,还一两次刻意笨拙的差点滑下,当他微微喘着气儿,爬到上方,故意假装是头一回见到那件折叠放在枝干间的披风,“呼呼呼——咦?我、我从没爬这么髙……怎么这里有件披风?”
像是自言自语,但他很清楚冯雨璇早已经跟在他后方,利落的往上爬了,还在他故意装拙滑下时,低低的叫了句“小心”。
此时,冯雨璇已上树,与他同坐在这宽大交错的枝干上,看着一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他,开玩笑的瞪他一眼,“你这什么脸?女人不能爬树吗?这地方我早就发现了,那披风可是我的呢,只是,没想到你跟我这么有默契。”
默契?他勾起嘴角一笑,凝睇着她的侧脸,“仙子真特别,我以为皇城的闺女不会做这等粗野之事。”
她抬头看着湛蓝天空,“连自己在乎的人都帮不了,还什么仙子?”
“发生什么事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看他一眼,再度转开视线,“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瞧,上回与姑娘撞成一团的事,你没说,我也没说,没人知道,而且,你好傻也没人可说,不然,怎、么会比在下更早找到这树上来呢。”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相一流,脑袋也不错,虽然有时给她的感觉有些笨笨的,但有个人说话也不错,她的确快闷出病来了。
她回想信中母亲所写的内容,大意是若是可能,要她别再回侯府,她爹一看到贺府送过去的帐单明细,狠狠的骂了母亲,说她教了个笨女儿,这种东西能签吗?
母亲请求父亲将从贺家取得的聘礼中拿出一些来付费,好让她回家,但父亲直言没钱,他现在也在替她想法子,但想的方法却是在探听有什么富贵人家愿意娶她?不管是续弦或是小妾,父亲都可以接受。
母亲得知消息,哭求父亲,但似乎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不过母亲也要她别担心,她会努力想法子借到钱,可说是这么说,信纸上可见的干涸泪痕,仍让冯雨璇好生难过,眼泪不由得就扑簌簌的落下。
这种椎心的难过来自这个身体原身的痛苦及不忍,而她占用这个身体,却使不上力,那种愧疚与自责,层层叠叠的在她心坎里累积却又无处宣泄,她都快爆炸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他也没有催促她。
阳光灿烂,微风徐徐,两人这样默默的并肩坐了好一会儿后——“我是我娘的第一个孩子,后面还有个相差十岁的妹妹,她们现在过得很不好,也很为我担心,我却只能困守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她声音沙哑。
“你爹呢?”他温柔的问。
“跟死了差不多,不必寄望他。”
如此嫌恶的直白口吻,贺乔殷差点没笑出来,但再看向她,却见她仰头看着天空,美丽的脸上只有沉重,他的心也跟着沉甸甸了。
她咬了咬下唇,再看他那双深幽却闪动着关切光芒的眼眸,“你知道吗?对我娘而言,我是长女,长女的责任是什么?不就是该替父母分担生活的大小事,赚钱养家活口,兴家光耀门楣——”
他蹙眉,“那是男人做的事。”
她没好气的撇撇嘴角,“女人怎么了?女人一定比男人笨吗?还是女人比男人少只胳臂?少双眼睛啦?为什么那些事都是男人的事? !”
“我没瞧不起女人,只是你说的,都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那以我家的状况来说,我娘、我妹跟我都是女的,唯一的男人却是个自私自利的父亲,所以我们这三个女人就活该倒霉? 一辈子只能憋屈悲惨的过?!”她能了解古代重男轻女的偏执,但她不愿认命,她也不服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气恼的就要下树。
他蹙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姑娘别生气,我赞同你的想法,这世道对女子太严苛,也将女子想得太肤浅了些。”
他眼神真诚,抓住她手的力量不重,却很温暖,她眼眶突然红了,在这个世界,她实在太寂寞了,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坏?在现代,她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女,穿越到古代,有个处处替她关心担心的娘亲,一个会替她拭泪的小妹妹,但这都是属于原身的记忆,她连见她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整人吗?
她愈想愈难过,明眸盈聚热泪。
他眉头拢得更紧了,“姑娘?”
她哽咽一声,“肩膀借我一下。”
“什么?”
她突然将脸贴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压抑的呜咽哭声更令他心疼,没有多想,他伸手揽住她纤细抖动的肩膀。
她这一哭,哭了好久,在哭声终于停歇时,她突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直接将他的衣服当帕子狠狠的檫了鼻涕,饶他自诩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痛哭一场后,冯雨璇觉得好过多了,只是,哪里不对劲?她眨眨眼,看着树影婆娑下,自己揪在手上的上等布料——瞬间,她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个糟糕的事,她哭得眼红鼻子红的小脸尴尬的离开他的肩膀,看看在阳光照射下,一清二楚的大块湿渍,她突然抬手伸向他的前襟,“你月兑下来,我替你洗一洗。”
她完全忘了她是坐在树上,整个人挪动着往他斜靠过去,却没抓好力道,变成是向他扑过去的,他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待自己怀抱软玉温香,往后倾时,他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处子香,都有些情动了……
两人瞬间恍神,竟意外的开始往下坠“啊——”她惊呼出声。
他想也没想的就伸手环抱住她。
她这白痴!冯雨璇在心中唾弃自己的愚蠢,却是闭上眼睛不敢看,也因此,没注意到某人略微提了内力缓和下坠的力道,才让两人砰地一声摔在老树下。
微风轻拂,安静的院落中,响起啁嗽鸟声。
璀亮的阳光穿透枝叶洒落下来,在他那张出色的容貌上镶了一圈明亮的金边,这也是她摔下树后,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眸时,第一眼看到的美男图。
但他好像又晕过去了,眼睛闭着,两人相贴的身体在呼吸间上下起伏,还有他略显灼烫的气息——她并非古人,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旧观念,但如此靠近这具极具吸引力的男性体魄,她心头小鹿还是胡乱冲撞啊。
“喂、喂、喂?”她呼吸紊乱的轻拍着他的脸,想起身,但他的双手却还紧紧抱着她,这要让人撞见了可怎么办?!
才刚这么想,就听到百合急急的喊叫声。
“小姐,小姐,侯府来人了,你在哪里啊?”
“起来,喂?你晕过去了?快醒醒,不然,好歹也放手啊。”冯雨璇又急又慌的拍他的脸,也扭动身子想挣月兑。
软玉温香在怀,又如此扭动,贺乔殷感受着她的体温与心跳,也感受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悸动,他暗暗做了深呼吸,闻着属于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小姐?真是的,去哪里了?小姐!”
百合的声音实在扰人,尤其在这种时刻更是煞风景,贺乔殷立刻以内力传音,“想法子把那丫头打发走,再去瞧瞧侯府的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