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老夸口说要当第一位女锐司徒呢。”身上布着汗水的爹爹跟着搭腔。
“呵呵,她就爱夸大口,倒是小阳的身子骨奇佳,适合习武,将来咱们白家的武艺可以由小阳传承下去。”爷爷评论姊弟俩的天赋,孙女儿还是太花拳绣腿,出手不够狠绝。
姨娘将点心与茶水分别送到爷爷与爹爹面前,笑道:“咱们晨露模样好,心地好,无法成为锐司徒倒也不打紧,只消她开心便成。”
“可不是,晨露开心便成,其他的事,就都放下吧。”爷爷不住颔首。
她用力摇头,固执道:“爷爷、爹爹,我会更加努力,我相信人定胜天,我不会辱没咱们白家名声,小阳年纪还小,有事自是由我这个当姊姊的先顶着,大王亏欠咱们白家上下一百三十一口人,我会让大王还咱们家公道。”
爷爷摇头叹气,“那他怎么办?”
“谁?”
“二公子碧。”
“我跟他缘尽了……”
“既然如此,为何他一直唤你?”
她侧耳聆听,果然听见熟悉的男性嗓音不断唤她,她心念悸动,又苦又涩,闷沉得快喘不过气。想起这些年强烈的相思如何折磨她,也想起他如何无情刺杀她,更加想起,当他牵着她的手时,她有多开心。
“缘,尽了。”她长长一叹,无限相思。 爷爷沉声命令,“若是如此,那就放下。”
“是,爷爷。”她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与太多的情感,可到了这节骨眼,不想放也得放了。爹爹语重心长道:“别再去听,别再去想。”
“咱们一家团聚,从此开开心心。”姨娘笑着,吐出如梦似幻的远景。小阳抱着她,伸手抹去她的泪,“姊姊……不哭……”
“晨露,不许你再离我而去,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我,我命令你醒来,马上!”激动的男性低声霸道的穿过暖阳,字字撞击她脆弱的心扉。
她的心在拉扯,在纠结,眼下他们已一家团聚,但面对碧,她总是欲走还留。她的心,好痛好痛,总觉得她欠了他。
“晨露,回到我身边,你是我的妻,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他霸气呼唤。她热泪盈眶,渴望的望向他的声音来处。
“晨露,爹爹一直很舍不得你。”
她移回不舍的目光,看向心爱的家人,泪水不住宾落。
“爹爹总想着,或许当日不该让你走,你就不会镇日活在痛苦里,可……现下见到你,我又迟疑了,我想起那一日你从二公子那里回来,开心的和小阳躲在这儿说的话。”
她茫然的看着爹,那一日是哪一日?她和小阳说了什么?她疑惑的低头看着弟弟。小阳彷佛看穿她的疑问,咧开笑容,竟无比清晰的说:“请求大王赐婚。”
她想起来了,正是碧说以后要请大王为他们赐婚的那一日,她好开心好开心的抱着小阳,一同坐在这里,吱吱喳喳说了好久。她是那么渴望成为他的妻,也真心觉得他们俩没有理由不共结连理,却怎么也没想到家变竟会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我不晓得怎样对你才是最好,但,我希望你能快乐。”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爹……”
“你走吧,回他身边去,别再为我们伤心,我们在这儿,很好。”爹爹手挥了挥。 她怀里的小阳不知怎么地飞回姨娘怀里,爷爷、爹爹、姨娘和小阳皆对她温柔微笑……
“不!爹爹……小阳……我不走!”
“晨露!回来!”更加急切的呼唤,用力拉扯着她。
她的身子倏地腾空飞起,离开温暖的庭院,朝冷冰冰又教她痛不欲生的方向疾驰而去。
眼前一片黑暗,她急喘着气,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她好冷好冷,整个人彷佛置身冰窖,不住打颤,她痛苦呜咽,泪水不曾止歇。
始终守着她的公子碧听她梦中呢喃,不住呼唤家人,他既心疼又恐惧,深怕她会被她的家人带走,他不住呼唤,不住怜惜亲吻,向苍天恳求,将最心爱的女人还给他。
“不要丢下我……爹爹……”她悲伤哀泣。
“嘘……我就在你身边,我不会丢下你,所以你也别再丢下我。”他好想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偏又担心弄疼她的伤,唯有强忍。
她痛得泪水不住宾落,公子碧心疼俯身,一一吻去。“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浏兮,舒优受兮,劳心搔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字字浓情,句句心碎,他的美人迟迟未醒,教他几欲发狂。他悔不当初深深自责,一遍又一遍。
晨露不住痛苦啜泣,被深情的呼唤用力拉扯,好不容易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泪眼迷蒙疲累望着守在身畔满脸憔悴的男人。
鲍子碧屏气凝神,见她徐徐睁眼,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你醒了!”
她的双眼因不断哭泣而红肿,隔着晶莹珠泪,她看见他的关切,她的脑袋昏沉,吃力抬手,想要与他交握。公子碧明白她的心思,立刻握住她的手,移至唇畔呵气,“你的手好冰,你一定很冷。”
他小心翼翼的拢了拢被子,让厚被密密实实盖到她的下巴,房间内他早让仆人生了不少火盆,他都热到开始冒汗,她却仍旧冷冰冰,虚弱到暖烘烘的热气都温暖不了她。
“痛……”她蹙眉低喊。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扯痛她身上的伤,他低咒了声,再次痛责自己,他轻抚她紧蹙的眉心,“对不起……”他的温柔,他的关心,以及由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在在令她的心志脆弱,她干哑着声,虚弱道:“我……”
“嗯?”
“可不可以……不要勇敢?”泪水再次滚落。
他一怔,吻去她软弱的泪珠,心疼低喃,“当然可以。”
温柔的亲吻,使她泪落得更凶了,她吃力的以微弱的声音道:“可不可以……不要坚强?”
“可以。”他心疼的以大掌包覆她的小手,搁在心口,绐予温暖。
“这些年……我好累……”她累极的闭上眼,虚软吐出一口长叹。
“有我在,一切都没事了。”他哄着,将她的手移至唇边,印下一吻。
“碧……我要离开你……”她的头好重,她又想睡了。
鲍子碧一听,瞬间怒沉了脸,硬着声道:“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论生或死,你都是我的!”泪痕斑斑的她虚弱一笑,再次遁入黑暗,隔绝他的厉声宣告。
第4章(2)
夜与日,日与夜,相互交替。
晨露昏昏醒醒,当她醒来时,总是泪流满面怔怔对公子碧说,她要离开他。又每每在公子碧不允时,陷入昏迷。
她的状况时好时坏,饱受伤势折磨,高烧不断来袭,教她忽冷忽热,神智无法很清醒。公子碧衣不解带的守着她,唯恐她会消失不见。
他疲累的坐在床边打盹,右手始终与她紧紧交握,片刻不敢松开。房门被人推开,他立刻惊醒,转身看来人。
诱娘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进来,掩上门,挪步至主子身畔,“公子爷,小姐该吃药了。”
“她是夫人。”他严肃纠正。
“是,夫人该吃药了。”诱娘望着床榻上脸色仍旧死白的晨露,担心若晨露状况变得更糟,那该如何是好。
鲍子碧轻手轻脚扶起昏睡中的晨露,让她枕在他的胸膛,轻唤道:“晨露,醒醒,该吃药了。”
能让向来养尊处优的主子亲自照顾,也唯有晨露了。
头昏沉沉的晨露被唤醒,她睁开眼,呆呆望着他,低喃,“我……不是已经离开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