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不是少女。二,你叉腰很像铁塔。三,粉红色是膨胀色。四——”关振诚一开口便打算列举出所有邹小米的语病。
第5章(2)
“你快点去睡觉。”江心为避免关振诚再说出刺激人的话,立刻将他连推带拉地离开办公室。门开,门关。
她推开套房的另一扇门,转身替他松开领带,月兑掉西装外套。
“去冲个澡。”她说。
他拿了衣服进浴室,再出来时,床铺已整理好,空调也调好了,室内只有一盏夜灯,而她坐在床边等着替他盖被子。
他微笑地走向她,躺上床后偎在她身侧。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握着她的手问道。
“你先睡,睡醒了我再跟你说。”她紧握了下他的手。
“嗯,但我有件事要先说。”他两天没睡了,不想再争辩,只微笑说道:“拿到这个案子,我的四年谋妻计画总算是百分百成功了。”
他声未落,便已闭上眼,旋即在下一个呼吸间进入了半昏迷的睡眠状态里,浑然不知身边的她正因为他的话而红了眼眶。
天啊,原来他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真的不是意外!他一直没忘记她,一直想回到她身边,所以,他计画了整整四年的谋妻计画。
江心用手擦去止不住的泪水,不敢让它们落到他身上。
她知道他恋旧,且对于改变非常敏感,所以当她用那般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与他分手时,他一定要花几倍于常人的时间才能将自己调整回正常作息。
最有可能的方式,是他什么也不能想;因为他一旦想了,就没法子工作。
因为他的脑子虽然可以处理最复杂的数据问题,但他过的却是最规律而没有变化的生活。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关振诚这个宅男居然选择用四年的时间重新计画,好让她回到他身边,她有那么令他难忘吗……
江心在泪眼朦胧间,看着睡容平静的他,为他这段时间的心苦而心痛如绞。
这个傻子一定没想过,万一他们没成功复合的话,那他还要再花多久的时间疗伤?他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才会对她如此执着?江心捂着口鼻,努力地控制着不哭出声来。
她一直是爱他的,所以才会逃离他的身边;因为有两个太残忍的秘密真相,她不愿他知道。可她今天却必须先告诉他比较不伤人的那一个……
他真的很无辜啊……
江心无声地流着泪,哭至泪水再也流不出来、连呼吸都不顺畅时,她去洗了把脸,而后躺到了他身边。
她看着他侧脸挺直的鼻梁,好似她以前躺在他身边时一样、好似那年现实还没打击到他们之前的那一晚。她想着想着,慢慢地合上眼……
那晚,女乃女乃的丧礼刚结束,他们相拥而眠,一如过去的几个月。
必振诚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生理反应,但他并没有因此向她索求更多亲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女乃女乃已离世这件事上面。
他爷爷过世时,他和爷爷虽没那么亲近,却还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习惯以后不会再有爷爷在身边一事;而他决定回来陪女乃女乃,也是思考了几个月的结果——因为他要重新安排工作,要计画在台湾如何持续他的创业等等诸事……
女乃女乃说他智商高、聪明过人,所有人生中能够靠思考解决的事情都能照他所想的去发展;但是他在生活及情绪方面就是个单纯的孩子,所以要她多担待一些。
女乃女乃不只是关振诚的女乃女乃,还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就连关振诚看爱情电影酝酿追她的计画,也是女乃女乃教的。女乃女乃甚至还替她的死党杨美玲的爸爸安排了公家机关的工友工作……这么善良、人这么好的女乃女乃,怎么就这样走了……
江心想着女乃女乃,实在没法子入睡,最后无声地轻叹了口气,睁开眼——
“你……吓死我!”
和她一样侧身而卧的关振诚,正睁大眼看着她。
“你又想哭了。”
“嗯。”她抚着他脸庞问道:“你睡不着吗?”
“显而易见,不是吗?”
“我很想女乃女乃。”她朝他偎近一点。
“我在想应该要怎么处理这里的情绪。”他指着胸口。
“你想哭吗?”女乃女乃过世的这十天,他只是默然,却没掉过一滴眼泪。关振诚皱了下眉。“我没想过要哭。”
“不用想,你想哭就哭。”
他看着她,用力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然后用力地眨了下眼。“我哭不出来,但我很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硬要你哭……本来每个人对情绪的处理方式就不一样。”她抚着他脸庞,轻声说道。
“女乃女乃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的黑眸蒙上一层浅浅水光,偎近了她。“你……你可以抱着我吗?”
江心用力地抱住他,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他蜷着身子,像个孩子似地缩进她的怀里。
“我想女乃女乃。”他呢喃着。
“她也想你。”她在他发上印下一吻。
“我十六岁以前,女乃女乃和爷爷还在美国、住我家隔壁。我从小到大看过很多个心理医生,因为我爸妈觉得我的社交有问题,所以总对我板着脸。有阵子,我看到我爸妈的脸,就感觉胸口不舒服。因为心理医生的说法,他们都不接受,他们就是认为我有病。”他浓眉皱着,脸庞肌肉也变得紧绷了。“所以,我跑去跟女乃女乃说:‘女乃女乃,我究竟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他们一直叫我去看心理医生?’”
“你哪有不对,是他们不对。”江心的眼眶一热,死命搂紧了他。
“女乃女乃也这么说。”他抬头对她一笑,亲了亲她的下巴。“她说她从来不觉得我有哪里不对,因为每个人对情感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后来,女乃女乃让爷爷出面阻止我爸妈再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女乃女乃开始教我建立人际关系。她让我记下几句社交场面话,教我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其他人的情绪或反应时,就先找理由离开想清楚处理顺序,看我想先面对哪一个。然后,她也让我平时多带些同学或伙伴到她家聚餐——周大雄就是这样变成我朋友的。”
“女乃女乃真的好了不起。”
“是,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乃女乃。”他正经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那你要不要试着睡一下,也许可以梦到她呢。”她知道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嗯。”
他闭上了眼,而她看着他,跃入脑中的却是他爸妈和女乃女乃对她态度的差别。正确来说,他爸妈并没有对待她的态度问题,因为他们根本当她不存在。
饼去几年,他们每年来探望女乃女乃一次,却始终不招呼她,好似这样就能忽略她是关振诚女朋友的事实。
虽然女乃女乃跟她说过,她只要记得关振诚才是要跟她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他爸妈;可是被他爸妈极度讨厌这事,她又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呢?她这阵子被他们当成隐形人,心里其实很难受,只是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罢了。
因为连关振诚都对她说过,他爸妈和女乃女乃不一样,他们只爱自己,所以她不用在乎他们。是的,即便是一向迟钝的他都注意到他爸妈对她的“与众不同”了,所以,绝对不是她多心。
“我还是睡不着。”关振诚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怎么皱眉了?”
“只是在想女乃女乃……”江心苦笑地说道,用手抚着他的头发。
他反掌抓住她的手,半坐起身,将她推倒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脸庞两侧,低声问道:“我们可以吗?”
江心红着脸垂下眼。虽然他们已经有过几次亲密关系,但他每次想做时,就会单刀直入地问到她连答好或不好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