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阳把马拴好,随着楚秋雨向胡同里面寻去。
去年大嫂染了风寒发高烧,就是找了这巷子里的一家姓胡的大夫。胡大夫为人和善,也许愿意帮这个忙。
“别太着急了,夫人不会有事的。”许是感觉到一旁的道阳心里焦急,黑暗里,楚秋雨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嗯,我叫道阳。”
道阳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倒是吓了楚秋雨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嗯,在驿馆里,我听你说过了。”
两人模黑走过了十几家门户,终于到一处宅院门前。
楚秋雨停住脚步观望了下,看了看门口挂着的灯笼没错,便道:“到了,应该就是这家了。”接着示意道阳去敲门。
可道阳敲了许久,也无人出来应门,但他还是不停歇的敲着,连拳头都蹭破了皮也不在乎,终于里面有了声响。
“谁啊?”院子里传来问话声,没过一会儿,一个年岁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提着个灯笼开了院门。
“您可是胡家医馆的胡神医?”楚秋雨打量了一下来人,抢先开口说道。
道阳不明白楚秋雨为何开口就带着恭维,本想直接说明来意,然而看了看她后,还是退到了一旁。
“正是在下,不知道两位深夜来访,有何要事?”胡大夫个头不高,留着一缕山羊胡,他本来对有人雨夜造访这件事十分恼怒,但楚秋雨一开口就把话说得如此顺耳,他也不好脸色太难看。
这正是楚秋雨没有开口就提出诊之事,反先恭维客套一句的用意。
“来医馆自是求医的,深夜叨扰还望胡神医海涵。只是家中老母突患寒疾,高烧不退,还望胡神医能跟我们去一趟。”
楚秋雨客套过了,赶紧说明来意。
胡大夫看着这对穿了蓑衣、戴着斗笠的年轻男女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驿站面馆的楚姑娘吧?去年我去你家出过一次诊,你那羊骨汤面做得真是一绝,如今还很是让人回味。不过,你家中的母亲不是都过世多年了吗?”
楚秋雨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大夫记性竟如此之好,刚刚只是想着道阳他们一家毕竟是流放的罪囚,带罪之身,又是如此雨夜,生怕大夫不肯出诊才撒了这个小谎,却不想立刻被戳穿了。
“是在下家中母亲感染了风寒,望老先生能跟我们走一趟。”一旁站着的道阳突然出声道。
“这位是?看着面生得很啊。”胡大夫狐疑的打量道阳,问了一句。
“我家远方而来的表兄,表兄也是救母心切,还望胡神医能跟我们走一遭,劳烦了。”楚秋雨说完,拿出系在腰间的荷包,里面是面馆今日的收入,还没来得及入账。
“这……楚姑娘,不是老夫不讲人情,只是这雨天山路不好走,你去哪家的医馆也是不会接这趟诊的。这样吧,老夫去给你们抓几帖治疗风寒发热的药,你们先回去煎了给夫人喝了,待明日天晴,我再前去看诊可好?”胡大夫掂了掂分量不小的荷包,犹豫着说道。
“大夫……”
道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楚秋雨拦住了。
“如此也好,那便劳烦胡神医帮我们抓几帖疗效好的退热药。”
“那是自然。”胡大夫说完,就回内院抓药去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这样的天气山路不好走,人家不肯出诊是正常的。”楚秋雨看着道阳的神色明显很不甘心,眉宇间有些恼怒,于是出声解释道。
许是没想到她会解释这些,道阳看了她一眼,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别人都会嫌麻烦,你为何愿意出手相助?”
“我?”楚秋雨愣了一下,却是不想说前世的记忆,于是玩笑道:“可能是和你有缘吧。”
当然,她这话也不算都是玩笑,先前看到道阳同他的母亲妹妹相处,她老是想起她和弟弟相依为命的日子,心肠一软就帮一把了。
道阳神色有些古怪,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胡大夫已经抓了药出来。
他的左右手都拎着几大包药材,显见也真的是用心了。虽然他不愿出诊,但医德还是不错,若是别的大夫可能随便抓几味药糊弄了事。
“楚姑娘,这几副药你拿好,回去之后,一副药是五碗水煎成一碗,给夫人喝下去。若是明日还未好转,就找个人来寻我。”胡大夫把几包药放在楚秋雨手上说道。
“谢过胡神医了,那我们就先告辞,来日得闲再来感谢。”楚秋雨接过药,行礼说道。
“楚姑娘可别折煞老夫了,老夫哪里算得什么神医,就是混口饭吃的郎中罢了,姑娘和公子注意脚下,天雨路滑。”
胡大夫说完作了一揖,转身进了院子,重新上了门闩。
第二章雨夜求医(2)
楚秋雨和道阳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走去拴马的地方。
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只剩一匹马,另一匹许是雨天打雷受惊,不知跑到哪去了。
“我们骑一匹马走吧,这样也能快些。”一路没有说话的道阳,此时见状开口提议道。
楚秋雨想了想,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点了头。
道阳这个时候显出了将军之子的本事,骑术极好,加上心中救母心切,马骑得飞快。
楚秋雨被颠得有些吃不消,只好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前世在现代被周遭朋友各种开放秀恩爱的表现荼毒了二十几年,对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规矩实在是在意不起来,但前面驾马的道阳感受着背后软绵绵的娇躯,忍不住闹了个红脸,下意识的跑得慢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马儿也着急回家,两人回程比来时快了一半,这时候也将近天明了。
衣着单薄的楚富贵正站在门口张望,楚秋雨远远看见了,猜到应该是大哥见他们许久不回,担心出什么意外便告知老爹了。
道阳对母亲的病实在惦记得厉害,下马后也来不及打招呼,就朝着柴房飞奔而去。
楚秋雨下了马,拿着药包冲着自家老爹讨好的傻笑。
“你这死丫头,真要气死我啊!深更半夜的跟着一个罪囚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老爹怎么办?”
楚富贵说完作势要打,楚秋雨赶紧抱住她老爹的胳膊撒娇求饶,“老爹、老爹我错了,可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一家人太可怜了。”
“欸,你这丫头就不能少管些闲事吗?”楚富贵到底舍不得真打宝贝闺女,无奈放下了手。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救人要紧,我先去煎药了。”
楚秋雨说完就从门边溜进了面馆,留楚富贵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叹气,摇头不已。
为了能快点把药煎好,楚秋雨把煮面的大锅都给抬了下来,加足了柴火把火烧旺,按照胡大夫的嘱咐,放进去五碗水煎成一碗药汤。
后院柴房里,道夫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娘,再坚持一会儿,药马上就煎好了。”道阳抱着娘亲,强忍着眼泪说道。
“阳儿,娘这次怕……怕是不行了,你要照顾好妹妹。你妹妹还小,咳,咳!”道夫人脸色潮红,嘴唇却泛白,气色极为不好,但如是这般依旧抓着儿子的手,细细嘱咐。
“娘,娘你别瞎说!没事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道阳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一旁的小泵娘也哭得厉害。
“阳儿,道家以后就靠你了。娘后悔啊,太过娇宠你,把你养得满身傲气,却不知世事艰险。你以后要……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