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芫愣愣地看着她。又熬到焦底?她……上次熬到焦底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还是九姊教她熬解毒药。为什么她老对她说些教她模不着头绪的话,仿佛她俩多熟来着,可与她最熟的,就只有九姊了……九姊……她……
“对了。”裘化真压根不睬她在忖度什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着华重盛。“皇上,能否将厨房的一些炉锅具移到偏殿外?”
华重盛一听便知她是有心要避开让人动手脚的机会,随即应允了,差着宫人立刻准备,交泰宫顿时炸开锅来。
一会,新鲜的鹅血取来,几名宫人赶忙扶着大皇子灌下,不过一会儿便稍有了血色,教众人莫不惊叹。
两刻钟后,柳芫端来解毒药,让适巧转醒的大皇子喝下,再过半个时辰,他的气色明显好转,只是月复痛未解。
“继续熬这帖药,记得,两个时辰就让大皇子喝一次,六帖之后再跟我说一声。”裘化真简单吩咐着,准备再回寝殿看德妃的状况。
“九姊。”
“嗯?”裘化真很自然地回头,见柳芫瞪大双眼,她才惊觉白已的失误,可偏偏她太习惯回应她的呼唤。
柳芫圆润的水眸瞬间噙满泪水,颤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可是你又好像……”她不过是试探,谁知道她竟然回头了。
裘化真一把揪住她。“十三,晚一点我再跟你解释,你现在稳下心去煎药剂,绝不能出一点差池,知不?”
“嗯。”柳芫用力地点着头,泪水都点落衣襟。
“赶紧把这些事都摆平了,回侯府炖个九头鲍粥给我尝尝,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般鲜美。”
裘化真掐着她粉女敕的颊。
“好,真的很鲜美,真的。”
“你这吃货。”裘化真笑嘻嘻地皱了皱鼻子,随即便朝寝殿方向走去。
她是想跟十三好好聊聊,但不是现在,眼前正是关键,这场腥风血雨会不会化成明日早朝的剑拔弩张,就得瞧瞧下一招是什么。
像是瘟疫一般,这一日,像是不能不出事一样,皇子们接二连三地病了,合群到裘化真无奈叹息,孩子多无辜啊。
她只好差人把所有皇子全都送到偏殿,一起医治,不过数了数,发现只有四位皇子,问过之后才知道,只有巩贵妃的三皇子安然无恙。
嗯,这下子有得猜了。
至于翌日的早朝宄竟是怎生的光景,她没遇到花世泽,无从得知,倒是从宫人口中陆续证实,皇后一派与巩贵妃一派杠上了,互咬对方。
不过,这事就不劳她操心,她全神贯注在医治德妃,非将她救活不可,卖皇上一个人情,修补他们舅甥的感情。
“所以,今儿个早朝也吵得皇上动怒呢。”柳完边说边吃着她自个儿做的珍珠杏仁酥。
第十三章德妃命悬一线(2)
裘化真专注地捻着针,随着脉息的变化,稍稍调整着,回头,见她吃得正欢,不禁皱起眉。
“你在这儿吃什么?”
“九姊,我也给你准备一碗,尝尝。”
“你……我要你去顾炉火,你给我窝在这儿吃米酥?”她咬着下唇瞠着眼,一副准备打人的狠样。
“九姊,那几个皇子已经没事了,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自保作作戏,有的连毒都没沾上边,都几天了,我还得熬药啊?”柳芫啐了声,赶紧将食盒里那一碗取出。“九姊,你尝尝,要是德妃娘娘醒了,这一样她应该是能尝的。”
裘化真没辙地接过舀了一口,欲咽下时,再确定一回,“你自个儿做的?”
“嗯,食材是侯爷给我的,他说他一天到头都见不到你,怕你一忙起来废寝忘食,所以给了我食材,替你熬一些补气的,你尝,这道桂圆杏仁酥的味道还不错吧,这米浆我打得可匀了,味道熬煮得恰恰好,里头还加了好多珍珠粉,对皮肤极好,多尝点。”
几乎入口即化的口感浸着米香和桂圆杏仁香,佐以核桃和珍珠,香润可口,甜而不腻。“这一道甜点滋补养气,德妃娘娘倒是能尝一点,作为膳食前的开胃菜还挺不错的,你这厨技愈来愈增长了。”
“都两年了,能不增长吗。”柳芫说着,不住地打量着她。
“干么呀?”
“真的是九姊呢……”虽然外貌无一丝相似,但就是这脾气这表情。
“在外头可别这么叫我。”
“知道,我是个傻的么?”这几日她俩就跟以往般和在一块,待闲暇有空了,九姊才将她借尸还魂的事讲给她听。
乍听之下,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可事实却又教人不得不信。
“这可难说呀!咱们两年不见,有没有更傻得要多相处才会知晓。”
“九姊……”柳芫气得牙痒痒的,但像是想到什么,突地静默下来。
“又怎么了?”
“九姊不想报复么?”
裘化真顿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与其说恨,倒不如说是怕,也许她这人是天生胆小,所以别说要报复,她只盼望能别再见到柳葳。
“七姊那样对你,你都不气么?”她和九姊都是压抑本性在柳府求生存的人,若今日换作是她,她是绝对会要对方付出代价的,岂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杀人要偿命的,她总得付出代价。”
“没凭没据的怎么要她偿命?”跟大伙说她是柳九?她可不希望自己因为妖言惑众被判死罪。
“可是……”
“好了,不说了。”一见床上德妃似是清醒,她随即凑上前去诊脉,脉息虽然尚未稳,但是跟一开始比较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娘娘,待会还有一帖药,喝下后再睡多点,你会好得更快,明儿个开始应该就可以慢慢正常进食了。”
真要将病傍养好,食补远胜于药补,只是德妃现在的状况还不宜进太多汤水,待脉息平缓下来再说。
德妃看了她一眼,像是有所感触,美丽的杏眼滑落泪冰。
“娘娘……”裘化真吓了一跳,赶忙拿手绢给她拭泪。
这又是怎么了?医者向来是治疾不治心,德妃的心结要是不解,三不五时悲恸难遏,可真要药石罔效了。
“救我做什么呢,丰儿已经不在了,她们既然想要我的命,我就给吧……”
裘化真皱起了秀眉。“蝼蚁尚且贪生,娘娘岂能比蝼蚁不如?况且,还有皇上呢,皇上一心盼着娘娘玉体康复,娘娘怎能辜负皇上情意。”
“可是我……无法再给皇上添龙子了。”
“为何不可,我并不觉得娘娘的脉息何处有异,想生儿育女,绝对可行。”
“可是我之前为了要那个孩子已经伤了身体,太医说过我不能再有孕。”正因为那绝无仅有的孩子就那么没了,才教她万念俱灰。
“娘娘,我都能将娘娘从鬼门关拉回,娘娘不认为我也可以将娘娘的身子调养好么?我擅针擅灸擅汤药,尤其专治妇科,娘娘尽避静心养病,届时我必定为娘娘施针,还请娘娘切勿心“真的?”
“娘娘就当被我骗一回吧,咱们事后可证明今日我所言绝非虚言。”
“好,就这么说定了。”
见德妃眸底有了光采,裘化真这才放下心来,适巧女官端了药入内,她赶忙将药接过手,却见女官的指尖似乎有灼伤似的水泡。
“尚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裘化真低声问。
尚宫苦笑了下。“也不知道怎地,好像不少宫女都有这情况,就像是烫到般的疼。”
“该不会是在忙乱中不经意给烫着了。”
“许是如此,宫中近来宫人短缺,忙得人仰马翻。”
她让皇子都集中在交泰宫的偏殿里,再将六尚局也留在偏殿,照道理说集中管理照料,该是最节省人力才是,怎么她反倒说是人员短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