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一旦狠,人就麻木了,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让自己走到那一步,否则她就会跟那些人一样。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等死?”他撇唇冷笑着。
“不是,只是……”她怕他陷在杀与被杀的轮回里,今日他杀人,明日人杀他“不说了,走吧。”他淡声打断她未意的话。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大街,朝南御道而去。
“听说今年的灯会以南御道最为出色,待会到了延平街,咱们得步行过去。”许是马车里太过清冷,他才淡声说着。
“嗯。”她也淡淡回应。
本是兴高采烈的赏花灯,可谁知道才要出门就谈了那事,教人怎么也开心不了。
到了延平街,两人下车步行,颜奎与易水随侍在后,街上熙来攘往,早将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看着人多,花世泽不禁烦躁了起来,而身旁的人又无一丝反应,教他不禁打起返回的念头,就在这时,身旁突地传来——
“哇!”
他侧眼望去,就见她抬着小脸看着大街右侧悬挂的巨型八角花灯,七彩缤纷,绚烂夺目。
她张着小嘴,一双水眸圆亮亮的,简直像个初进城的乡巴佬,可看在他眼里却又是恁地可爱,可爱到教他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柳艾听见笑声,侧眼瞪去。“我……我是头一次赏花灯,犯得着笑人么?”
花世泽忍着笑,余光瞥见拿着糖葫芦的小贩,随即便抽了一支递给她。“敢情这也是头一次“糖葫芦?我见过。”她接过手,轻轻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双眼发亮。“真的是酸酸甜甜的味呢。”
这下子,花世泽笑不出来了。
院使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逢佳节,这些千金闺秀还是被允许上街的,而她竟连糖葫芦都没吃过。
“侯爷怎么了,想吃?”她本想与他分享,可又觉得似乎于礼不合。
花世泽直接拉着她的手,低头咬了一颗。“嗯,确实是酸酸甜甜的,那头还有在卖炸汤圆,想不想尝尝?”
“好啊好啊。”她点头如捣蒜,哪怕晚膳早用过,但对于这些没尝过的,她吃不下也要尝个味,回头再多带一份回去给十三妹,肯定教她乐的。
“走。”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柳艾呆了下,却被人潮给挤着走,半被他强势地牵着,她有些迷惑地抬眼看他,又垂眼看着他握住的手,抿嘴露出腼腆的笑。
虽然不是兄长!但有人能护着宠着,真好。
一整晚的走马看花,吃喝玩乐,教柳艾笑弯了水眸,直到三更天也不觉累。
“难不成元宵夜大伙都玩通宵?”她新奇地看着丝毫未减的人潮。
“一般都是如此,至少要玩到明晚。”
她轻点着头,看着花灯看着小贩,看着街头街尾成双成对,又瞧见男男女女在角落里低声交“看来元宵夜也是情人夜,这话真是不假。”
“嗯?”
“我以往在话本上瞧见,上头写着,要是夫妻在元宵夜偷两盏灯,回去就能生一对子女,要是有情人在元宵夜亲吻彼此,日后必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这说法?”
“不是如此?”她被骗了?
“许是许久以前的说法吧。”
“喔……”说到底,她就是被骗了。啐,向来只有她骗人的分,何时轮到她被骗?算了,说说而已。“侯爷,时候不早了了。”
“好吧。”
上了马车,花世泽才刚坐妥,便见一块翠绿玉佩递到他面前。
“定情物。”虽说他们之间是不需要定情物的,但既然他都讨过了,她自然肯给。“不是什么上等玉,侯爷可别嫌弃。”
“凤凰?”他轻抚着上头的雕饰。
“对了,侯爷可猜出香囊上凤凰于飞的意思了?就充当今晚的灯谜,要是猜中了,大大有赏。”
“倒不如你说出谜底,本侯爷大大有赏。”
柳艾双眸发亮。“赏什么?”
“说出谜底再赏。”花世泽被她逗笑。
柳艾努了努嘴,便道:“世间总说龙凤配,龙为阳,凤为阴,一如你与皇上,然而凤凰配,凤为阳,凰为阴,一如侯爷与我,朝常上的凤,被真命天子囚于宫中,可是威镇侯的凤,不过是只凡鸟,凰为凡皇,皇为天,与凰同处的凤,是可以天地翱翔的凡鸟。”顿了下,像是思及自己说得太过,赶忙又补了一句,“被囚于宫中是说说而已,只是……”
第九章表明心意纳为妾(2)
未竟的话被他封了口,她瞪圆了眼。她的唇被细咬轻啮着,甚至他想进到她的嘴里,吓得她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
在被他强行侵入时,她紧抓着他的衣襟,唇舌被纠缠着,教她呼吸紊乱,整个人发热又发软,几乎快要软倒在他怀里。
“我允你。”半晌,他哑声道。“你能给我的,我也能给你。”
柳艾直睇着他,没想到他竟懂得她潜藏的另一层寓意。她能助他,让他得到想要的自由,而他也会竭尽可能地给予她想要的自由。
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柳九,在你满十五的生辰日,就跟我回府吧。”他要这个懂他的姑娘相伴,他想宠着她疼着她,带她走遍京城每条街道,看着她每个不同的表情,陪伴他的喜怒哀乐。
柳艾满脸红通通,怯怯地轻点着头。
总觉得好像跟她想像的不一样,她想要的是相敬如宾,给予她不再防备的家,可是他给的……好像多了许多。
她笑得傻乎乎的,心头充塞着什么,涨得满满的。
他也笑着,彷佛未来有什么在等待自己,教他如此期盼着。
有多久不曾再对将来之事有所期盼了?可她偏是教他如此期盼,哪怕日日都见着,依旧不够。
而那一夜,她十五生辰的那一夜,戌时一刻相见后,他便要亲自送她回柳府,再将她迎回威镇侯府。
可是他还等候着,她却已沉尸湖底。
当他抱着她冰冷的尸首时,那些刻镂在心板上不确定的不明白的,在那一瞬间成形,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花世泽垂着眼,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哪怕是在睡梦中,一样惊骇不安。
他轻抚着她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直到她的眉头渐解。
“侯爷,客栈的火已经扑灭了。”门外颜奎和易水低声禀报着。
“进来吧。”
两人进了房,见花世泽压根没避嫌,就坐在床畔,轻抚着裘化真的头。两人赶忙转开眼。
“可有人伤亡?”
“伤者八名,亡者三名,一名尚在抢救。”颜奎轻声道。“此地县令已派人处理。”
花世泽轻点着头,瞧着睡梦中的裘化真唇角微勾,他跟着柔和了冷漠的眸,噙着笑意问:“火灾之前,裘姑娘可有异状?”
“呃……”颜奎有些欲言又止。离开重阳城后,侯爷便要他不着痕迹地盯着裘姑娘,哪怕入夜也要他在房门外守着,而火灾时——“裘姑娘像是在与谁说话,可我确定房里没有其他人。”
说真的,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花世泽神色未变地问:“可听见她说什么?”
“她说打湖水还比较快,又不知道跟谁说,我不是要去救人,是要教他们怎么救人,然后她就夺门而出了。”那时,他还特地往房里一探,真的是空无一人。
花世泽垂敛长睫不语,好半晌才缓缓抬眼,目光在房里头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最终落在一处,教彷佛与他对上目光的小清吓得退上一步。
“怕什么呢,他又瞧不见你。”懒懒窝在榻上的书生凉声说着。
小清慢慢地退到书生身旁,眉头皱得死紧,死死地瞪着他逾越的举措,厘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