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当场白了脸,心疼家具损失无处索赔。
而裘化真脸色比躺在床上的男人更苍白,几乎可以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要不是她正在作画,碰巧教她听见外头不寻常的脚步声,提早翻桌挡人兼放声尖叫,否则等那行人行动开始,她早就尸首分家了。
花世泽淡淡瞥了眼房内,目光落在裘化真脸上,思索一会便朝易水使了个眼色。
易水叫住了掌柜的。“掌柜的,这十两银子当是我家主子赔偿你的,顺便再替这儿的客人换间房。”
掌柜的正愁着,听他这么一说,随即眉开眼笑地道:“这事好办,小的马上处理。”
“不成,这人现在还动不得。”裘化真想也没想地道。
“为何?”花世泽淡问着。
“这人还昏迷不醒,而我正对他施针,现在要是动他,入针点一旦松动就会止不住血,气血不畅,他就活不了了。”
“施针?”花世泽走到床边,果真瞧见躺在床上的男人,从胸口一直到下月复,插上了不少银针,而左肩上的伤几乎划至胸口,可见伤势之重。他浓眉微扬,看了裘化真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为何不灸?”
“灸能补能泄,而此人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就怕补不足泄,故先止血顺气再配以药材,待清醒后再酌量而灸。”裘化真不假思索地道。
“姑娘医术不俗。”
“……医卜本一家,算不上什么。”其实她很想大声地说:我是大夫啊!可如果想得到他的信任,恐怕得暂时再当神棍。
想想,真呕!
“姑娘与这个男子又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很……”硬生生将倒霉两个字咽下,再启口,“昨儿个刚好在前往客栈的路上遇到这位身受重伤的公子,如今我暂住在城南赖府,不便带他进赖府,只好先将他安置在客栈里,不管怎地,总是得先医好他身上的伤。”
说来,她真的不是普通倒霉,昨儿个嘴馋得紧,哪怕已入夜还是坚持到客栈买馒头,谁知道半路上就遇到这位公子,不想救的,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只好想法子将他拖到客栈,让掌柜的差人将他给抬进房,连累她守了一晚,早上才回赖府睡了两个时辰,便又赶过来看他伤势是否稳定。
正因为如此,今儿个才会遇到他们主从三人。
“姑娘可与人结怨?”
“呃……”这个问题相当微妙啊,她不怎么确定。
“我明白了。”花世泽一贯淡然。
喂,你明白什么了?裘化真无声问着,见他主从三人站在一块,其中一人偷觑了她几眼。
看什么看,以为现在服软姿态低,她就会对他好声好气吗?错了,她是个记仇的人,怎么对她,她就以牙还牙!
哼了声,收回目光环顾屋里,她忍不住皱鼻。这血腥味呀,到底要多久才消散得了?无奈叹着,顺手拉起一张椅子,瞥见地上有个香囊,她拾起一闻,瞧着上头精致的凤凰绣纹竟被利刃划破。
一凤一凰的凤凰于飞……蓦地,她眼前晃过一幕,是一只玉上凤凰在她面前不住的晃动……
“侯爷,若是依进门时所见,那几个人并非正统练家子,而持刀者直往里而去,目标该是床上那个男人。”易水轻声道出他的看法,身后突地传出声响,他侧眼望去,就见裘化真险些跌坐在地。
易水无意伸出援手,却见自家侯爷从身旁闪过,正意外之际,只见侯爷拿走了她手中的香囊。
裘化真愣了下,抬眼望去,正巧对上花世泽那毫不掩饰的嫌恶之情。
现在是怎样?她做了什么惹他嫌的事了?
“几位爷,这儿要稍作打理,要不请三位爷先回房,我在隔壁另辟了一间房让姑娘暂歇。”掌柜的见小二找来几个杂工,忙不迭哈腰恭请。
花世泽率先走出房,颜奎和易水随即跟上。裘化真无奈叹口气,瞄了眼床上的男人,只得先到隔壁房歇息,哪知房门都还没掩上就被推开。
她无言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再见他大方地踏进她暂歇的房,只能万分不快地跟在他身后,然后抢先他一步坐下。
身分尊贵又怎样?要搞清楚,有求于人时该摆什么姿态。
颜奎想上前喝斥她,却被易水拦下,花世泽倒是不以为忤,在她面前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你能否在我身边瞧见什么?”
“两个男人。”裘化真十分配合地道,见他那双漂亮的眸微眯起,她随即指着他身后。“两个男人,没错啊。”
别认为她是在寻衅,她纯粹只是累了,懒得多维持表面功夫。
“我问的是,你可有在我身边瞧见任何鬼魂?”花世泽目光冷了,嗓音更冷。
“没有。”她快人快语,完全不拖泥带水。
要问在场有几个鬼魂,她可以直接回答两个,而且就是她认识的那两个,就在门外;书生一脸看热闹的欠揍表情,小清则是退得远远的,瞧也不瞧门里一眼,不知为何,打从她见到这个家伙之后,就一直避得远远的。
“颜奎身旁呢?”
虽说她不知道颜奎是谁,但她猜是她今天搭话的那一个。“没有,她已经离开了,许是她只想交托那一句话,说完自然是归黄泉了。”
颜奎闻言,神色微变了下,却不允许自己提问,就怕自己着了道。要知道这些术士神棍最本事的就是掐住人心的弱点,人的心一有渴望,就让他们找到了缝隙,接下来就任他们宰割了。
“所以……流连在世的魂是因为有执念?”
裘化真发现他的脸色更沉了,便拿出几分精神探探他的底。“一般来说是如此,恨、怨、念、情等等都是执念,是亡者对生者最后的依恋,教魂魄离不开阳间,一旦解了执念,自然就会入黄泉。”
这是小清说的,肯定错不了。她边说边打量他的神情,在心里不断地反复推敲,猜想着他想找的是谁,想看的是谁,又是否与他手上的香囊有关。
凤凰于飞……那是女子赠与他的定情物吧,所以,他想找的应该是个姑娘家。
“你认为,我想找的是谁?”
裘化真笑了笑,纤纤长指指着他手上的香囊。“凭着香囊,我会认为你想找的是个姑娘家。”这般简单的推论,反而显得她真诚,是吧。
反正,他是问看法,又不是问她能力。
“而她未跟在我身旁,意味着她已不在阳间?”
“……这倒也不一定,阁下是个阳气极足的人,怕是她想接近也不容易。”嗯,小清退得那么远,感觉那么害怕,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
“那么她还可能在哪里?”他冰冷的面容有着一丝渴望。
裘化真垂敛长睫,思索了下,谨慎启口。“那得先知道她是如何亡故。”人嘛,无缘无故想见鬼,要么是至亲,要么是没见上最后一面,未能见上最后一面,若非急病,那就是……遭人杀害。
她这一问,是在替自己铺路,毕竟总要模清底细,她才能拐得理直气壮。
第四章前有狼后有虎(1)
花世泽微眯起眼,身后的颜奎和易水皆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半晌,花世泽才启口,“如何称呼姑娘?”
“奴家姓裘。”他没正面回答,她也不急。
“裘姑娘,夜深了,不方便再叨扰,不如明日再聊。”
“好啊。”
“告辞。”
“等等,阁下还没告知姓氏,总不好让我你呀你呀的叫吧。”喏,让她秤秤他的斤两,看值不值得她再冒险一回。
花世泽回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在下威镇侯花世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