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中德阴沉着脸道:“穆亲王眼下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万一他这翻眼走了,南镇军日后也不知会落在谁手上,君连泗八成也是因为这样,才克扣咱们的银钱,就算那支南镇军最后皇上交给别人,君连泗也能袭爵,这口气咱们吞不下去也只能硬吞下。”
“可只有这些银子,还要给女儿哪里够用?”
“你别再拿银子给那畜牲,省出来的银子就够给女儿了。”邵中德还在气头上,指起儿子就满脸怒色。
庄氏正要开口,外头下人来禀说大夫来了,她这才闭了,让人将大夫请进来。
皇宫御书房。
傍晚时分,一名太监神色匆匆进来禀道:“皇上,穆亲王薨了。”
一得知这消息,君连尧随即派请了总管太监前往穆亲王府,表达慰问之意。
穆亲王生前骁勇善战,率领南镇军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不过其为为跋扈,在罹病前,常在朝堂上公然反驳他的话,又常擅自插手干预朝政,君连尧对这位皇叔早已多有不满,暗中筹谋着想从他手中收回南镇军的兵权。
不过就在两、三年前,穆亲王突然染病,卧床不起,太医和无数名医对其病情皆束手无策,只能用金针和汤药延续他的寿命。
但他即使缠绵病榻,仴不肯将手里的兵权交出,吩咐几名心月复将领把持着南镇军。
君连尧见他病重无法上朝后,倒也不再急着收回兵权,盼了三年,终于盼到他病殁这一天,自是不会放过这名正言顺收回南镇军兵权的机会。
因此他明面上派人前往穆亲王府吊唁,一边召集亲信大臣,商讨要派谁来接管这支南镇军。
朝廷的暗潮汹涌,京中百姓并不知,只看见一辆辆华贵的车马轿子前往穆亲王府。
几日里,京里泰半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旌、朝廷官员,全都涌至穆亲王府吊唁。
穆亲王算是君连笙的皇叔,君连笙依礼不得不亲自前去上香致意。
他不愿让杜紫芯再面对那当年将她活活虐死的君连泗,因此要她无须随他一块前往穆亲王府,但杜紫芯不愿逃避,既然重生了一世,有些事、有些人,是她必须去面对的。
因此这日午后,她随着君连笙一块来到穆亲王府。
她不只在灵堂上见到君连泗,也见到同样前来吊唁的邵中德与庄氏。
原以为再见到昔日的仇人,她会难忍怨恨,然而待她站在他们面前,心境出乎意外的平静。
不是遗忘了过往的事,而是那些事已不能再左右她的心绪。
君连泗正与旁人说话,君连笙冰冷的眼神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接着无视想上前与他攀谈的邵中德与庄氏,携着杜紫芯迳自前去与穆王妃说话。
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两人便一块离开穆亲王府。
庄氏阴沉着脸看着他们离开,对站在身旁的丈夫低声说道:“看来他定是得知当年咱们把蝶儿送给世子的事了。”她原本还只是怀疑这事,如今亲见到君连笙对他们夫妻的冷漠,才确定了这个猜测。
邵中德对此倒是有恃无恐,“咱们女儿是莲妃,就算他知道也不敢对咱们如何。”
庄氏咬着后牙槽,恨声道:“不敢对咱们如何?他不是使计让咱们儿子染上神仙酒的毒瘾,还有他王妃名下的那两家油行和茶行,也逼得咱们家的生意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听妻子这一提,邵中德脸色也阴沉下夹,“莲儿上回让人暗中对他的马动了手脚,可惜只让他受了轻伤,要不我再进宫找莲儿,让她再想办法对付他。”
庄氏低声警告丈夫,“上回莲儿借故罚了他的王妃,如今听说皇上都不怎么上她那里去了,这回再动手,万一又没能成功,反倒让他查到是谁做的,对莲儿可不好。先别轻举妄动,过阵子再瞧瞧,看看上头怎么安排南镇军的事。”
待穆亲王出殡后,连尧在上朝时册封君连泗为穆瑞郡王,同时宣布,因一时未找到适当的人选,南镇军主帅暂时由君连泗暂领,他还另外指派了三名将领辅佐他。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后上这是打算籍此慢慢收回南镇军的兵权,君连泗自然也看得出来。
但他性子素来张狂,没将这事看在眼里,只想着既然他父王都能将南镇军牢牢掌握在手里三十年之久,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穆亲王遗留下的几个心月复,看在昔日主子的情分上,自是十分拥护他这儿子统领南镇军。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君连泗只继承了其父跋扈专横的性子,却未传承到他领兵作战的本领。
—来到南镇军驻扎在洮州的大本营后,他不时干涉将领们操练士兵之事,还常因一些小事殴打士兵,更活活虐死了两名军妓,引得将士们私底下很是不满。
让士兵们不满的,还有大营里的伙食。
“这两年多来,咱们吃的伙食一日比一日差,你看看今晚咱们吃的那是什么,一碗饭里有八成都是米糠。”
“穆亲王健在时,咱们南镇军的伙食可是朝廷所有军队里最好的,让其它军队都羡慕得紧,后来王爷病倒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人怀念的说起这事。
“可我听说,朝廷给咱们买粮食的银子都是一样多,并没有短少,为何会这样?”有人提出疑问。
“那些银子该不会是被朝廷官员给贪了吧,听说其它军队里也有这种事。”
“咱们可是南镇军,朝廷官员谁敢贪墨咱们买粮的银子?”
“朝廷官员没人敢,那要是……”说话的新进小兵比了个手势,压低嗓音,诱导的问:“你们想想,咱们这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伙食变差的?”
“你的意思是说……买粮的银子是被世子给贪走的?!”营帐内的几人惊讶的瞪大眼。君连泗虽巳被封为穆瑞郡王,但因这些兵士习惯称他世子,因此一时也改不了口。
接下来,这些话暗中在大营里流传开来。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再加上君连泗在大营里肆意妄为的诸多暴行,令士兵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这几日一批士兵被派去修建浴池,那浴池占地宽广,还须从附近的山上引水道接泉水进来,以方便君连泗随时可以沐浴净身。
士兵们忙了一整在,又累又饿,回来时发现他们的伙食连一碗都装不满,有几名士兵因此与烧饭的伙去发生龃龉,责问他们,“是不是你们把伙食都私藏起来了。”
“今儿个送来的粮食就这么多,咱们全都煮了,哪里还有多的能藏起来!”
闹到最后,两方打了起来。
这事惊动了刚好经过附近的君连泗,问明原由后,得知士兵们是因不满伙食的事才闹起来,他毫不留情的下令,将那些闹事的士兵全都抓起来,以他们在军中造谣生事为由,命人将他们处死。
几名南镇军的将领得了消息纷纷赶过来,替这些士兵求情。
君连泗仍以他们漠视军纪为由,坚持要斩了他们。
见他如此不讲情面,最后那几名老将不得不抬出已故的穆亲王,来阻止他处斩那几名士兵。
“虽然在军营中斗殴是违反军纪,但不致死,王爷在世时,倘若发生这种事,向来都是罚以军棍。王爷曾说,每一个士兵都是咱们的兄弟,咱们手里的刀只朝向敌人,不会拿来砍向自己人,还请元帅饶过他们这一回,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将领闻讯前来为士兵们求情,君连泗不好再一意孤行,但他怒气未消,重罚了他们五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