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完全不能接受的观念,她自信聪明才智都不输给蔺尔恺,她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时代闯出一片天,而他却因为一些古老过时的观念要抹杀她所有的努力?
蔺尔恺不懂八股思想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他理解这一定不会是一句赞美的话,烈火族人原就心性自由,他早就猜到她会有情绪,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反应这么大,可是现在不是能让她闹脾气的时候。
他没有任何妥协的硬声道:“我们蔺府传承百年,你身为当家主母,不好好在府中主持事务,却成天往外跑,成何体统?!如果不是我问过府中长工,还不知道你如此不安于室。你知道别人如果成天看到你四处在城里游荡,会怎么想?你在刺探什么?你在收集什么讯息?更有甚者,你是个外族人,在京城里根本一个人都不认识,连访友的理由说来都牵强!”
“如果没有我出门抛头露面、不安于室,我们这府里的人早就全都饿死了!你只顾国事,忽视了家中所有人的需要,你不照顾他们,我照顾不行吗?”
沐烟蓝气炸了,简直想摇摇他的脑袋,问问他究竟了不了解真实情况,靠他的理想、靠他的清廉,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吗?
“那是你的自以为是!我自认没有亏待府中任何人,蔺府也不会因为没有你的抛头露面而倒下!”
蔺尔恺自认是个好主人,从不打骂虐待下人,他先前忽略了府中情况,是因为下人们联合起来不让他知道,可是当他知晓家中萧条的景况之后,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在整顿,还替府中聘请了足够的人手,协助她理家,她不能无视他的用心。
然而她却想岔了,他的说法彷佛在告诉她,以前蔺府没有她的时候,还不是屹立不摇,她所谓的照顾,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而已,府里的人有没有感谢她,她不知道,但他显然并不感谢。
连在古代资源这么贫瘠的地方,她都有办法经营起自己的事业,她可是十分引以为傲的,想不到这些骄傲的成就,他不认同就算了,还跟着别人一起打压她。
若是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她的确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觉得他会了解她、支持她,结果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所以你认为,我为府里付出了这么多,我反而还错了?”她气得发抖,索性把话摊开来说,“蔺尔恺,你知道吗?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个体,一个平等的生命,你热衷国事,追求政事上的成就,我也有我想做的事业,也想从中获得成就感,凭什么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
“因为现实就是如此!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是烈火族人,还如此大张旗鼓在外招摇,万一被人抓到把柄,我很有可能保不住你!”他稍稍吐露了一些,但朝中真实情况却是比他所说的还要严峻得多。
烈火族,又是烈火族,她的灵魂穿越到这个时代,附到什么人身上,是她可以决定的吗?而且她这阵子的表现,还有这么长时间与他相处,他难道真的还对她心存怀疑?!
沐烟蓝气到昏头,有些口不择言的道:“我是烈火族人又怎么了?是少了一只眼睛还是多了一双手?你不信任我,只因为我是烈火族人,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了!在你的家国主义里,外族就是奸细,外族就是不可信任的!”
见鬼了她才不相信有这种排外思想的天承国,会有多进步、会有多开明!
蔺尔恺也动了气,虽还能维持住冷静,但语气已经没有任何讨论的余地,“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对外族人并没有偏见,只是最近谣言四起,我要你避嫌,所以你这阵子都不准出去,我会叫人好好看着你!”
“蔺尔恺,你要把我关起来?”沐烟蓝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
响应她的,只是砰的一声关门声,她急急追了过去,但那扇房门却已经打不开了。
第6章(1)
蔺尔恺这反省的心思不时浮起,他是否对沐烟蓝太严厉了?毕竟烈火族是个爱好自由的民族,她也是个外向的,现在只能关在房里,她应该非常不开心。可是这样的心思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认为自己是保守到不准妻子出门,他只是担心她受到伤害,何况陈仲现在显然就是针对她在散播谣言,他也很清楚陈仲的目的。
宁维长公主仗着皇太后的威仪,逼得陈仲不能也不敢再纳妾,但陈仲对沐烟蓝已是迷恋至深,绝不可能放手,在明着不可能得到她的情况下,他就来暗的。
所以蔺尔恺才要限制沐烟蓝的出入,或许他说话用词较为强烈,个性也刚硬不折,才会到最后演变成一场争执,仔细想想,两人当时的情绪都很激动,根本讨论不到一个点上,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立场争论辩驳,落得两败倶伤,沐烟蓝到现在还不愿意和他说话,可见她气得不轻。
蔺尔恺心事重重的参加早朝,但即使心不在焉,他也发现陈仲一系的人马,皆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连一些平时稍微亲近他的大臣们,也都是欲言又止,甚至闪躲他的注视。
蔺尔恺马上警觉起来,只怕陈仲又要出招了,而且这次的招数估计已经事先和诸位大臣沟通过了,唯独将他蒙在鼓里,而让大臣们没有一个敢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攸关国家兴亡的大事,他想陈仲又要在烈火族的事情上加油添醋了,只是这次他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新题材。
丙然,气氛沉凝的大殿中,陈仲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皇上,臣有事上奏。”
皇帝微微皱眉。“奏。”
陈仲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诡笑。“皇上,臣掌握精确消息,蔺大学士先前为太学捐地,获得皇上表扬,事实上却是在为自己谋取利益!”
蔺尔恺脸色微变,却是带着些许茫然,他完全不知道陈仲这般信口开河的底气何在,但既然敢在皇上面前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代表着陈仲应该握有什么证据,而且是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证据。
太学捐地能谋取什么利益?蔺尔恺苦思不解,但想到前几日他是在太学附近将沐烟蓝从许大人手中救出……会不会与她有关?
陈仲又开口了,“启禀皇上,太学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土地全为蔺府所有,而蔺府在其上开设了许多店面并租赁房舍,向那些不辞千里前来求学的学子们赚取了无数的金银,既然蔺大学士一向以清廉自诩,那么他蔺府开发这些土地的银两何来?
又为什么要贪取学子们的金钱?此外,据臣了解,主要处理主持这些赚钱项目的,便是烈火族的烟蓝公主,这实在很难不令人怀疑,是否是烟蓝公主与烈火族之间有什么利益输送,烈火族再利用烟蓝公主在京师敛财,运送到烈火族之中,让他们有足够的财力整兵备战,进攻我天承国?”
陈仲将一册文书交给太监,让其呈给皇上。“皇上,臣已调查清楚,蔺府在太学附近开的车马行,近来的确有多次将货物远送外地的纪录,请皇上明察。”
皇帝翻看着文书,脸色越来越沉重。“蔺尔恺,你怎么说?”
直乎其名,代表皇上已经很不满了,蔺尔恺在这短短时间内,已将这件事的各项疑点想个通透,虽然他不知道沐烟蓝在做什么,但他仍相信她并没有做出不利于天承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