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树太多,连太阳也难以照射进来,光线只得见缝插针,顺着斑驳的叶片才落到人身上,所以也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纂儿以为他们会走上很久的路,不料才爬过几个陡坡,她那次摘兰花的悬崖便在眼前展开来了。
她欢呼了声,原来巽哥哥带她走的是一条只有他才知道的快捷方式。
崖边风势颇大,刮得人一不小心就容易站立不稳,闻巽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脸色瞬间一沉。
这悬崖如此险峻,这小妮子居然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就去采兰花?!他不把她好好骂上一顿可不行!
纂儿这阵子和闻巽朝夕相处,已经逐渐模清楚他的喜怒哀乐,这下子见他盯着悬崖下方不语,往上微翘的眼尾压了下来,就知道自己要遭殃,不由得腆着脸凑上去,佯装什么都没察觉,拉着他的袍子,用天真无邪的声音道:“巽哥哥,纂儿说的那张椅子就在那儿,你瞧瞧像不像我说的。”
闻巽一个不小心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她的指尖看下去,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那藤蔓织就的东西的确看起来就像一张王位。
“这东西看着坚实庞大,但是能不能坐人未可知,再者,你记住了,发现这王位的事情绝对不可对外宣扬,就是连阿茶和喜婶都不许说,你最好也尽快忘记有这回事。”
就算他杞人忧天,也不想给两人招祸。
纂儿被他慎重的语气给震慑了一下,她眨了眨流光四溢的眸子,细细玩味,随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慎重其事的警告她了。
王权时代,君王一怒,伏尸千里,可君王一笑,荣华富贵、青云直上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世上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人,人上下两张嘴皮,像这种寓意之类的东西,往好的说是喜气庆祥,往不好的说,什么诛心话也能捏造出来,前者
不过就是劳师动众把王位椅送去给皇上瞧上几眼,后者,不但好处捞不着,指不定还要倒大霉。
他们就住在不老山腰,要是波及,肯定有分。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发现,引发不必要的事端出来。
她很懂事的点头。“纂儿知道轻重,这椅子的事我只向巽哥哥一人说,其它人,我口风紧得很。”她做了个把唇当拉炼拉起来的动作。
“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就知道什么叫口风。”闻巽啼笑皆非。
“我做人家妹妹的总不能太蠢,巽哥哥带我出去才不会给你丢人啊!”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于自己这妹妹的身分已经很平常心,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得很。
他宠溺的笑看着她摇摇头,一副拿她没奈何的模样,他没有发现这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神情。“我们下去吧,抓紧哥哥的腰,我没让你松手,千万别放手,知道吗?”
“咱们不是不下去了?”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说什么也得让你坐上一坐、模一模,满足你朝思暮想想当女王的愿望。”
纂儿吐了吐小舌。“纂儿不傻,才不想当什么王,当皇帝哪里好,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少,还不如我赖着巽哥哥,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皇帝有我过得惬意吗?”
第三章养出珍品兰花(2)
闻巽忍不住轻捏了下她丰腴了些的脸颊。“皇上要是知道你把帝王之位形容成苦差事,不拆了你的骨头才怪!”
“皇帝陛下的度量要是这么狭小,这皇帝不当也罢。”
“你啊,越说越离谱,这是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说,只要出了不老山,就管好你的舌头,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这些纂儿都晓得。”
“晓得就好。”她向来话不多,该说的、不能多言的,她拿捏得很好,这回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坦言,应该是已经开始真心将他当成哥哥看待的表现吧。
闻巽料想的没错,纂儿的确是已经把他当成亲人看待,亲人是不需要应付的,就算有做不好、说错话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包容、原谅。
纂儿紧紧揽住闻巽的腰,耳边传来他不放心的叮嘱——“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眼,再睁开。”
他的气息温暖,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包裹住了她,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点点头。
闻巽已经纵身而下。
纂儿只觉得风飒飒的刮着,好像自己长了翅膀似的飞了起来,肌肤上的刺痛感麻乎乎的,还没能回过味来,双脚似乎就已经碰触到扎实的泥土。
他放开一直搂着她小腰的大手。“睁开眼睛瞧瞧吧。”
哇!纂儿无法具体形容放大在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她在崖顶上看着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个藤蔓很是巨大,到下头一看,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作惊心动魄、沧海之一粟的感觉了。
人在大自然面前,真的很渺小。
她把这王位椅取名为女王座,它是天生天养造就而成,不知历经多少年头,是鬼斧神工的自然产物,纂儿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她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来个实况录像,等老了可以向子孙们炫耀自己见过的奇景。
不过闻巽说的也对,这种天然奇景,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闻巽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了,那震撼直到两人回到崖顶,吃了夹着香香腊肉的葱油饼和蛋饼,又喝了竹筒的水,都没有交谈,默默收拾了一切,相偕回到竹屋。
闻巽以为女王座看也看过了,纂儿这小丫头应该会安下心来习字读书,哪里知道她每天去书房练过字,读了他指定的书,之后不到饭点都看不见人影,问她都在忙些什么,她总是言词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接着便会趁他不注意时,像滑溜的鳝鱼一溜烟的跑了。
他只好把阿茶叫来问话,这才知道原来纂儿每天上山去。
他不由得心想,难道她还没有把女王座的事情抛开?这贪玩的孩子。他也不管她了,反正她上山也不打紧,不老山就像他家的后院,只要不往深处走,都没多大问题。
其实,他把纂儿想岔了,她并没有忘了她要给闻巽做衣服的初衷,她每日仍旧跟着喜婶学女红,日日练下来,针脚从一开始的弯弯曲曲变得越准整细密,等缝完一套衣裤,已经有模有样。
几套衣裤缝制下来,求好心切的她再回头去看缝制好的第一套衣裤自然不顺眼,悄悄地她拆了重新来过,这回顺眼多了。
“姑娘的女红越来越好,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学绣花了。”喜婶感叹。小娃儿心灵手巧,只要有心,学什么就是快。
“还差得远呢,只有喜婶不嫌我手笨。”看着做好放在一旁的长衫,纂儿笑得眼睛眉毛都飞了起来,却不忘要谦虚一下。
“等闻爷收到姑娘送的衣裳,看见你的心意,不知有多高兴。”
“嗯嗯。”她也希望巽哥哥能多笑笑,平常不笑的他就像个小老头,一旦笑起来眉目生辉,就算她这天天看着他的人也常看到忘记要把眼睛转开,被阿茶抓包,讥笑都流口水了。
臭阿茶!
做完一个时辰的女红,纂儿会从铜盆子里把积存下来的洗米水拿去浇花,挑芽虫,去除干黄的叶片,昨天已经看见两朵小小的花荀,她喜得一头钻进闻巽的书房把书找来看,确定她是不是看走眼。
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把书一放,人一溜烟的跑了。
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不知道闻巽看着觉得古怪。
“姑娘每天从山上带下来不少树苗和包着泥团的小树,有柳树、橡树、柞树、桃心木,还有一堆小的不识得的树,方才小的在后院遇到姑娘,她正要把那些小树苗给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