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不成体统了,两个男子这样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绯色霞红染上她的颊,使劲想推,腰上却又是一紧。
“小胡公子莫怕,在下并无恶意。”
耳边胸膛传出笑声,雄厚的声音如醇酒。
胡真蹙眉。“大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掳了我走?”
“在下久仰一品探花郎大名,既然有缘相见,自然要好生招待。”
“不敢当。”胡真闷哼,“不知大侠掳在下去哪?”
“大雁楼。”
“去大雁楼作啥?”
“喝酒。”
胡真瞠目!竹林里此刻正酣战不休,他却掳了她去大雁楼喝酒?
“小胡公子不乐意?”
胡真叹息。“武力相差太多,大侠待怎么地便怎么地,胡真乐不乐意也不重要了吧。”
“小胡公子识时务。”耳畔再度传来他醇厚的笑声,饶富兴味地。
很好笑么?寅夜强掳朝廷重臣去喝酒,居然还能笑得如此惬意,此人若不是城府太深,就是脑袋有问题。
从城南到城中感觉竟像过了大半天那么漫长。
她的手心泌满汗,强自按捺住逃走的冲动,不时悄悄打量着这人。
他很高,肩膀宽阔,身姿挺拔。
武功更高,手法轻巧,掳着她这么大一个人却是举重若轻,好似她一点重量也无。聂冬都没办法穿破铁网阵,这人却视若无物般带着她破阵而出,可见武艺甚是惊人。
铁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容貌,但即便只有一半,也看得出应是个清俊明朗的男人;只是明明没见过,不知怎地却给她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她的心脏评评乱跳,不安。
夜已深,大雁楼楼顶却依然亮着灯火。那人几个纵跳后推开了门,里头静候着白衣侍女,见到他来,齐齐恭敬屈膝。“左使。”
“下去吧,我与小胡公子畅饮几杯。”
灯花灿灿,亮晃晃地一室金黄,看得出大雁楼依然是大雁楼,与过去无异,桌上美食佳看诱人,但她的眼神却是黯了黯,拱手作揖道:“龙大侠,承你的恩,在下来日必报,咱们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龙天运一笑,微一振臂便让她在凳子上坐定。“不是说了来喝酒的吗?小胡公子太客气了,吃过再走吧。”
她心下忐忑,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何必拐弯抹角,龙大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龙天运却不说话,樱色唇瓣抿成一道莫测高深的直线,墨瞳内有寒星闪烁,倚在窗边的身如苍松坚毅,姿态看似潇洒随意,却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佳兵不祥,如此出色,着实令人畏惧。
龙天运就这么盯着她看,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明明饥肠辘辘,但面前佳肴满桌,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菜不敢吃、酒不敢喝、脸不能红,处处掣肘,重回永京以来不曾一刻如此时这般狼狈;然而却也激出了她骨子里的那点倔性,微微低了头,用温文的笑隐去眼底的那点倔。
龙天运突然又笑了,放松了姿态走到桌边坐下。此刻他又成了武林豪侠,满眼的赞赏。“恕在下无礼,实是小胡公子好风采,不愧是一品探花郎。”
“大侠说笑了,哪里有一品探花郎这种官位,在下不过区区一名从四品的中书侍郎。”
“胡真胡侍郎,昌顺四年应试,朝阳殿上钦点为探花,俊帝称“质如美玉,才学端方,容雅俊逸”。同年入中书省,从六品,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便擢升到了从四品。都说小胡公子是皇帝近臣,深受圣眷,俊帝日夜重之,须臾不能离,何以来到这城南险地以身试险?”
龙天运端着酒杯轻抿,端的是一派贵气潇洒,对“他的”过往如数家珍,想必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龙大侠倒是调查得一清二楚。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是因为俊帝多疑,谁也不信,他怕武林人群起策反,所以派了你来,他以为以聂冬的武功当可保你无虞,却没想到京兆尹贪功,居然横插了这么一手。”
他含笑举杯,眸底寒光一闪。“倒让龙某省了不少事。”
“所以你本来就打算掳人的,胡真是自投罗网。”
龙天运轻轻一笑,偏冷脸孔上竟真的有几分笑意。“是。”
胡真无言。没想到眼前这厮承认得如此磊落,这是耍无赖吧?
“抓我有何用呢?胡真一介儒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会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武功,摆在武林里,我胡真连一只三脚猫都不如。”
“哪里是“抓”,是“请”。”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是在哪听过?
龙天运微笑。“而且小胡公子过谦了。俊帝继位,文人治国,此刻的金璧皇朝哪里还是过去的大漠铁蹄。此刻的金璧皇朝分明是文人的天下。眼下胡侍郎虽只是从四品,但皇帝恩宠日深,不日将位极人臣也未可知。”
“哦?那怎么没等到在下位极人臣再来抓?我小小一个从四品侍郎于你们仙城派有什么用?”
“当然有。”
眼前一花,铁钳般手指握住了她纤巧的下巴,龙天运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直刺人她心底。“听说俊帝有龙阳之癖,你是他的爱宠,他绝不会抛下你不管,有你在我手上,他便不敢妄动。”
胡真扭了两下,挣不开他的箝制,澄净眸底寒光微闪,却是一副恼怒模样。
“你才有龙阳之癖!你全家都有龙阳之癖!你才是某人的爱宠!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要剐快快动手!少说三道四地扯些无关紧要的零碎!”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龙天运却是不怒,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只唇角一弯,嗳昧地倾身在她唇边低语:“没想到小胡公子性情如此高洁,胆识过人。”
握住她脸的手掌轻轻摩挲,指月复间的厚茧在她细女敕的脸上轻轻刮着,引来一阵阵颤栗。
“干什么!”胡真再也忍不住,猛力推开他的手啐道:“我是男人!”
“也许我喜欢男人。”
“呸!下流!”
铁面具瞬间欺到她面前,铁臂再度揽她人怀,低笑。“也许我喜欢下流。”
“你——”
“龙大哥!”忽地,火红艳影如风一般窜进了屋内,看到眼前这一幕,想也没想便扬手振剑袭来!
剑气锐不可挡,胡真眼前一花,只听得当一声脆响,龙天运竟以指代剑,铮地弹开袭来的长剑。
“二小姐莫要胡来。”
“我偏要!”宫千岁大怒,挽起一朵朵剑花往胡真身上招呼,怒骂:“妖精!”
胡真没好气地回嘴:“我是男的!”
没想到宫千岁更气。“男妖精!”
胡真绝倒!如果不是情势太紧张,恐怕她真的会当场笑出来。
爆千岁攻势更加凌厉,剑花几乎闪盲她的眼。
“竟敢魅惑龙大哥!将你千刀万剐!”
龙天运将她往身后一塞,宽阔肩膀便将她护个密实,无论宫千岁的剑如何泼辣灵巧,始终难以近身半寸。
胡真悄悄往外眯了眯眼,忖度着高度。
跳出这扇窗,身后便是长街;夜虽已深,但此处乃是永京最繁华的中心,只要大声呼救,必能引人注意。
不过三楼,应该死不了……死是死不了,但断上几根骨头的皮肉之痛怕是逃不掉了,想起来都觉得疼;但……方才那一幕又跃进心头教她脸上一辣,心突突地跳着。
嗯,好像没什么选择。
“龙大哥你不要拦我!”
“二小姐,你再不住手,在下只能无礼了。”
“无礼?他刚刚做的事才叫无礼!”宫千岁尖叫,攻势更疾。
机会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