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人各自回房,姚锦杉则神色严肃地拉着童芸香回到耳房,直接推开她的房门。有件事他必须问个清楚。
童芸香点燃烛火,转身面对他,先开口道歉。“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还是惊动到程家的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会注意的。”
“我也有错,应该坚持先送你回来,不该让你落单,让歹人有机可乘。”他还是心有余悸。
“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怎能怪你呢?是我错得比较多才对……”她还没说完,就被姚锦杉一把搂在胸前,这种拥抱的力道和感受跟敏姑及过世的祖母完全不一样,很紮实、很强烈,也很温暖,令她原本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咙。
“咱们都有错,就都别道歉了。”姚锦杉收拢双臂。
童芸香眼眶倏地泛红。“好,咱们都别再道歉了。”
“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疏忽。”他眼圈微热。“刚刚出去找你时,我心里就一直在想,我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你,也还没有和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你绝对不能出事……”
越来越多的泪水凝聚在她的眼眶。“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吸了吸气后才道:“我还是忘不了玉娴,虽然她已经不在人世,但依然活在我心中,付出过的感情也不可能收得回来,这点要请你谅解。”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要是你告诉我可以把她忘得一干二净,那我才会觉得你这个人真是薄情寡义……”童芸香稍稍退后半步,仰头瞋瞪他。“何况我也不会去跟一个过世的人争风吃醋,那只会证明自己心胸狭窄,但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要是将来你说想要纳妾,我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让你不得安宁。”
姚锦杉抿着唇笑说:“我保证不会纳妾。”
“要是真让别的女人进门,我会整得她生不如死,还会在你的茶水中下药,让你再也不能拈花惹草。”她佯装凶狠地道。
他咳了咳。“我会记住的。”
“就只有这些?”
“不,还有……”姚锦杉望进她的眼底。“成亲那天晚上,因为当时我还在气头上,觉得自己居然会被个女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拜堂成亲,恼羞成怒之下才会说出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人和心的话。虽然说出口的话不可能收回,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后悔了,不该把话说绝,用那种方式伤害你。”
童芸香想哭又想笑。“你那番话真的很残忍,但也是我逼你的……”
“所以说双方都有错,下次别再犯了。”他握住她的肩头。“芸香,你愿意和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吗?”
她想哭,只得拚命忍着。“你不后悔?”
姚锦杉俊脸一整。“不后悔。”
“你没有家大业大的岳父岳母可以依靠,我手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嫁妆可以帮助你白手起家,这样也无所谓?”童芸香也很严肃地问。
“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岳父岳母,何况你的父母又是……”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嫁妆是你的,我更不会动用,那么你呢?想要夺回姚家的一切,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愿意跟着我吃苦吗?”
“吃苦算什么?我也可以靠这双手来帮助你。”她晃了晃十根纤长的手指。“只要有个温饱,日子就能过下去。”
他握住她的手,怜惜地道:“从你手上长满的茧就可以看得出来,你一定能吃得了苦,咱们一起努力。”
“好,咱们一起努力。”听他说到“咱们”,让童芸香终于有了归属感,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她有了真正的丈夫。
姚锦杉重新揽她入怀,俯下俊脸,好轻好轻地将嘴唇覆上她的,然后又移开,见童芸香闭着眼,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心头升起一股怜爱。
他再度将嘴唇贴上,加深这个吻。
童芸香紧张地攥住姚锦杉身上的马褂,忘了要呼吸,当这个吻结束,才用力喘气,惹得姚锦杉又是一阵好笑。
“你笑什么?”童芸香羞恼地搥他。
姚锦杉扣住她的手,又一次吻她,这次不再那么生涩,而是依循男性本能,将舌头滑进微张的小嘴,品嚐、挑逗,尽力减轻她的不安。
远处似乎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不过两人都没有听见,他们的心思和所有的感官都在对方身上。
待姚锦杉轻柔地卸除她身上的袄裙及最贴身的衣物,童芸香只是羞不可抑地躲进被子里,而他也月兑上的,果着身子钻进去……
童芸香流下泪来,但她知道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觉得好幸福。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但床上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紧紧地拥着对方,也为彼此取暖。
“睡了吗?”姚锦杉嗓音听来有些低沉。
童芸香动了动身子,转而面向他。“还没。”
“你可有看清楚那个跟在你后面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她回想了下。“我不敢看得太仔细,就怕被他发现我知道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在昏暗的光线下,姚锦杉的眼神渐趋凌厉。“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可能是大师兄或二师兄所为?”
“你怀疑他们?”童芸香诧异地问。
姚锦杉口气透着几分无奈。“我不想怀疑他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因为我的死而复活,破坏他们长年下来的计划,他们自然会担心师父将帮主之位传给我,有可能会对我不利,你是我的妻子,说不定会朝你下手。”
“我只见过他们一次,不过我想应该不是,要真是你的大师兄或二师兄,难道就不怕被我认出来?”她提出疑惑。
他思索片刻。“真的不是他们最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你对他们有所怀疑,那么下次再见面时,咱们就小心一点。”童芸香对他道。
“嗯。”姚锦杉也赞同。
她闭上眼,有些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但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却令人舍不得离开。听着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睡意跟着袭来,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第6章(2)
又是那个梦——
梦里的少妇用哀怨的眼神控诉着自己,让她有着很深的罪恶感,想要补偿对方,希望得到谅解。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请你原谅我……
“原谅我……原谅我……”童芸香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姚锦杉蹙了下眉头,被她的梦呓吵醒。
“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她陷在梦中,醒不过来。
“芸香?芸香!”他唤道。
“嗯?”童芸香迷迷糊糊地应声。
“你在作梦。”
童芸香却早就习以为常。“是啊,我每天都会作同样的梦,习惯了……是不是吵到你?已经没事了,你睡……”
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她呼吸轻缓,似乎又睡着了,他也不以为意,不过倒是有件事令他原本闭上的眼再度掀开。
如果不是大师兄或二师兄,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锦柏父子。自己前来投靠程家,如今连师父和香山帮的匠人都知道他的事,早晚会传到他们三人耳中,肯定会想斩草除根。
“这次我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他这么对自己说。
姚锦杉夫妻赶在除夕前一天搬进位于小河直街的四合院,不只程家,连郭家也派郭晋前来帮忙,还带来不少贺礼,唯独童家没有派人来。虽然童芸香有请人送信回去,但没有得到半句回音,她早猜到会这样。
原本不大的四合院挤满了人,大家忙进忙出,脸上都带着笑,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备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