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多人围成堆是想闹事吗?散开、散开!都给本大爷滚远点,不许挡路……”
带头吆喝的是一名身着绸服的阔嘴男子,他腰缠玉扣腰带,胸前挂了个狗牌似的银制长生锁,有女子的巴掌大,重达一斤,年约三十,略胖,眼袋浮肿,满身酒气。
“哎呀!我的枣子……”全给踢翻了,磕伤的枣子肯定卖不出去,这个杀千刀的,比土匪还可恶!
“嚷什么嚷,信不信我让你有吃不完的牢饭。”他伸手端走一碗刚煮好的馄饨,呼噜噜的吃得痛快。
“没事、没事,爷儿你请,要不要吃点卤肉?小老儿孝敬你。”识相的摊主主动送上吃食。
“呵!上道,今儿少收你两个铜板,十八文。”嗯!这肉卤得真入味,软女敕有嚼劲。
他一怔,“上次不是才十五文,怎么今儿是二十文?”
“涨了。”什么时候涨由他说了算。
“张爷,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再这么涨下去就没赚头了,只好收摊回南边种田去。”摊主是有苦难言,有气难吐。
原本的摆摊费是一日五文,大家都穷,紧一紧腰带也能凑出个数,好歹把东西卖了便能赚几十文。
可是自从换上眼前这个城管,那真是来吸百姓血肉的,一开始还不敢大涨,一文、两文的往上涨,还随他高兴多收几文,或者把人家卖的东西拿走一大半,叫人欲哭无泪。
后来见没人反抗便胆儿肥了,狐假虎威的一再加钱,涨得有些人实在生意做不下去,只好改为走街串巷的兜售。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也不瞧瞧我背后的人是谁,这兵荒马乱的,我怕你没命走回南边,还是乖乖的缴钱,免得你这摊子没人看管招贼了。”敢不给钱,他一把火烧了!
摊主无奈,肉疼的掏出十八枚铜板。
这还算是有肉的,割几下还挺得住,换成城外的小农,几把青菜全卖了也不到二十文,而集市里卖菜的人真的太多了,摆了大半天也卖不出三把,想买个肉包子吃钱都不够。
偏偏遇上个心狠的,一个卖箩筐的老人因为凑不出钱竟被踢倒在地,那城管手底下一群喽罗拳打脚踢的欺负孤苦老人,成捆的箩筐散落一地,其中一只小箩筐滚呀滚的滚到成清宁脚下。
“明春、明桃,我还没见识过你们的身手,展露一下吧!”笑咪咪的粉色小脸散发着动人光彩。
“小事一桩。”
明春一说完,飞身一纵,秋藕色的长裙一飞,一个猴儿似的小喽罗被踢飞,再一抬脚、下压,又一人趴下。
慢了一步的明桃也不遑多让,左一拳,右上一勾又一拳,两道人影飞过摊子,落在一桶泔水里,浑身狼狈。
“谁?谁敢管大爷的闲事,不知道大爷是谁的人吗?快出来受死!”真是向天借胆了,连他也敢不当一回事。
“我刚来平沙城不久,自是不晓得你是谁,不如你自个儿说说好让我明白。”原来这里是有地头蛇的。
两名长得秀妍的丫头朝左右退开,又有两名容貌娟秀的丫头足跟一旋,让出一条通道,如花般娇艳的俏人儿莲步款款,铃铛叮叮响的走过四名丫头身边,笑颜灿烂。
“美,好个小美人,让哥哥模模你白女敕的小手……”张庆丰一脸色相的滴着口水,见美心喜。
“放肆。”
不知被什么伤着了,只见银光一闪,色胆不小的张庆丰手背上出现一道见血的长痕,火辣辣的疼着。
“谁打我?”好大的胆子,不想要命了。
“你家姑女乃女乃我。”往前一站的明春抬高下颚,她扬手一甩,一条看似鞭子,其实是银索的腰链赫然握在虎口。
“我呸!居然敢在大爷面前自称姑女乃女乃,你活得不耐烦了?”他挥着拳头,作势要毁了她的脸。
“谁嫌自己命短还不知道,不过就凭你这副短命相,看是活不了多久。”王爷回来了,由不得他猖狂。
一听她咒他短命,张庆丰当下气得脸红脖子粗。“大胆!你敢公然抽打城管,我捉你进大牢,没让你吃点苦头是不知晓爷儿的厉害,平沙城是我在管的,没人敢替你出头。”
“你……”在王爷的地头也敢、撂大话,根本是找死!
肩上被轻轻一点,明春原本不耐烦的想拨开,但眼角余光瞟见纤纤玉指的主人是谁,顿时面色一沉的垂目。
“王……”妃。
“姑娘。”娇软的嗓音带着勾人的缠绵。
“是的,姑娘。”一见她小指勾勾的神情,明春再迟钝也知道她的意思,默然退下。
悍婆娘走,娇丫头来,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张庆丰早忘了手伤,眼巴巴的流着口水往前凑。
“我们家明春不懂事,一见到歪瓜裂枣就想甩上几下,你肚大能撑船,别见怪。”那圈肥肚子堆了多少油呀!用民脂民膏、百姓的血汗钱养大的,拿来榨油能有一坛子吧!
呃,歪瓜裂枣……他是要应还是不应?怔住了的张庆丰最后还是不敌美色所诱,涎水一吞的笑得开花。“不见怪、不见怪,有小美人替她赔罪,哥哥的心就酥了。”
等等有得你酥。“我们是秦王府的人,刚跟着王妃打京城来到西北,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认识的人,请问你是……”
一听到是秦王府,他面皮抖了一抖,讪然一笑,“张、张庆丰,妹妹喊我一声庆丰哥哥就好。”妹妹?
四个明字辈的丫头同时都想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可是成清宁一个眼神过来,她们只好按兵不动。
堂堂的王妃他敢称妹妹,果然是活到头了。
“你在这城里很有势力吗?怎么平沙城会归你所管,我还以为最大的头是我家王爷。”桓哥哥都成了人家小弟了。
闻言,他干笑道:“是代管,代为管理不肖的刁民,平沙城守备娶了我姊姊,所以……呵呵!自家人、自家人。”
其实是纳妾而非娶妻,张庆丰的三姊是守备大人的第五房小妾,也是最受宠的一个,枕边人的一句软语,守备大人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因此他才敢仗着“姊夫”之势为非作歹。
“原来是守备大人的小舅子呀!难怪敢无法无天,视王法于无物,四处欺压百姓、中饱私囊……咦,守备是几品官?”应该是不大的官儿,她听都没听过。
“五、六品吧!”明叶回答。
成清宁故作讶异的吁了口气,“山中无老虎,猴儿当大王,才五、六品的小辟员也敢纵容自家小舅子视人命如草芥,胡作非为?他的乌纱帽不想要了?王妃最恨底下人以势凌人,以为靠这靠那就能当个土皇帝。”
“土皇帝”三个字一出,张庆丰一脑门冷汗,他是在平沙城作威作福,拿守备大人之名在外欺凌良民,可他还没胆大的连官也敢欺,看到偶尔入城的将士也会老实的往角落站,不敢吭声,这些兵痞子抽人很疼,完全是横着来。
说穿了,他也就是个欺善怕恶的货,只敢向小老百姓行恶,遇到比他更凶的人就孬了。
“呵!好妹妹,你可别吓哥哥我,我没做什么恶事,每一座城都有每一座城的规矩,入城摆摊本来
就要收税,因为来来去去的人不固定,所以才委任我代劳,你看我也是赚辛苦钱,顶着风沙满城跑。”秦王他得罪不起,一句话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张庆丰也有怕的人,秦王名列第一。
“那就把摆摊费还给他们,一人一日最多收五文钱,以摆摊的大小位置酌量增减,一个摊位五文,占两个摊位十文,三个摊位十五文,以此类推。”她发现卖豆腐脑的摊子占了五、六个摊位,摆上七、八张桌椅,可他分文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