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觉大禽柔软的羽毛蹭上,秦思脑中的记忆突地涌了上来,倏地惊呼:“是你!”
原本凶残得足以与饿狼缠斗的猛禽,经她一喊,瞬间温驯得像一只白鸽。“嘎呀!”
殷淮悬着的一颗心放下,看着分外温驯的爱禽,不解地问向秦思。“你和巴图尔见过?”
靶觉白鹰热情地用颊蹭她,秦思发痒,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笑意。“在密林时太暗,我没能看清楚,方才靠近才瞧分明,原来……我识得这头白鹰。”
殷淮看见她脸上如花般的笑靥,有片刻失神,接着又听到她开口:“在竹林遇上你之前,我在同一片竹林里救过一只白鹰,它应该就是巴图尔。”
殷淮想起之前巴图尔的确受过伤,伤口经人细心包紮过,在拆下换药时,他才发现上头留有兽夹的痕迹。
当时他便好奇,巴图尔究竟是遇上什么样的好心人,可惜无从探究。
他万万没想到,救巴图尔的好心人竟是秦思,那个同样在竹林里救了他一命的姑娘。
那瞬间,两人间的缘分牵扯,以及对她的好感,让殷淮有种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强烈渴望。
可两人即将分别的现实,又让他的心充满说不出的惆怅。
见殷淮盯着她和巴图尔兀自发怔,秦思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是伤口又疼了吗?”
见她正要起身走向自己,殷淮赶紧将那股莫名的情绪抛开。“没事,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
“巴图尔不亲人,瞧它抛开原本的高冷形象,讨好地挨着救命恩人,竟让我有些不是滋味。”
秦思不解地望着他。
胸口的郁闷挥之不去,他闷声道:“你承了巴图尔的恩情,却不承我亲自送你回府的情,让我……有些失落。”
他会如此坦白,令秦思的脸一赧,张唇想解释,偏又碍于自个儿的身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察觉她的尴尬,殷淮暗恼自己堂堂一个冥王寨寨主,居然因为嫉妒一头鹰而为难起姑娘家。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没事,同你说说笑,你就放心枕着巴图尔,咱们好好歇歇,天亮我便带你下山。”
想到要回家,秦思莫名地感觉不到半点喜悦,反而被浓浓的惆怅给淹没。
待天亮一别,她与殷淮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第5章(1)
鸟声啁嗽,晨风轻轻吹拂垂至洞口的藤蔓,为金色曙光筛落一地细碎光影。
山洞中静悄悄的,经过一夜,原本烧得正旺的火堆成了灰烬。
殷淮很早就醒了……不,正确来说,这一夜他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而让他失眠的罪魁祸首不是身上的伤,而是眼前与爱禽偎靠在一起,睡得正酣的女子。
因为知道她睡得沉,殷淮的目光放纵地落在她身上,思绪不断起伏。
在十八岁那年,他由义父手中接掌冥王寨寨主位置,那时本该就要寻个合眼的女子,为他生几个孩子。
但刚接下寨主之位,许多寨务需要熟悉,让他无法思考太多风花雪月之事,导致多年下来,他身边没有半个暖床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淡寡,却不知他只是没遇上能让自己评然心动的女子……
蓦地,有阵窸窣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心一促,起身走到洞口,轻轻拨开垂落在洞前的藤蔓——
“小姐!”
“秦思小姐……”
此起彼落的声音陆续传来,殷淮迅速缩回手,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秦家老爷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真的派人上山来找闺女。
他走回洞内,看着睡得安稳的秦思,秦家老爷这般大阵仗,更加彰显对她的重视……这将他内心对她几乎抑不住的暧昧情思狠狠压了下去。
有巨禽挨在身旁,还有殷淮守在一边,秦思这一夜睡得很安稳,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猛地由睡梦中惊醒,那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挨在她身旁休息的巨禽抬起藏在背羽中的头,警戒地朝四处张望了下。
殷淮安抚地抚了抚爱禽,对上秦思仍带着几分睡意的眼,敛下神思道:“应该是你爹派人上山来寻你了。”
闻言,秦思初醒的那一丁点睡意在瞬间消失无踪。
她急声问:“我爹派的人找来了?”
殷淮看着秦思紧张的反应,迳自解读她的意思。
她毕竟是未嫁的闺女,若让人瞧见跟一个男子……还是冥王寨的恶匪,怕是会害得她的闺誉荡然无存。
他暗叹了口气后,柔声道:“既然是来寻你的,你就同他们回去吧!”
秦思知道两人迟早得分离,但却没想过这一刻竟来得如次仓卒,浓浓的不舍在心底蔓延……
见她迟迟未动,殷淮催促。“你先去确认是不是你爹派来的人,若是,你便出去同他们会合,我会暗中保护你,直到你平安回府。”
殷淮这份心意让她感动,却也令她惶恐不安。
他还不知道她的身分,她不希望他因此讨厌她……
“不不不,没事的,你别再冒险保护我了,先回寨里养伤要紧。我这就去确认。”
略定了定心绪,她淡拧秀眉,起身走到洞口,轻轻拨开藤蔓观看了好一会儿后才侧过螓首,朝他颔了颔首。
爹亲派人上山寻她,必是派出武功不差的子弟兵,而隶属于秦家的子弟兵袖臂处一定会缝上秦家家徽,并不难辨认。
再一次被她拒绝,殷淮心微微一沉。“好吧,既是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秦思深深凝视着他,只觉心中有千万句感激的话想对他说,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迟疑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多谢你三番两次涉险相救……”
殷淮摇了摇头。“不,这仅是我和巴图尔还你的救命恩情,我对你做的这些,不足挂齿。”
他的意思是,两人自此便互不相欠了,是吗?
似乎是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间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但洞外的声音愈来愈近,逼得秦思不得不开口。
“别送我了,待我走了之后,你们再出来。”
殷淮颔首,强抑着内心想要表明情意的冲动,目送着她走出洞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感觉到一股柔软蹭上,回过神,眼底映入巴图尔哀切的眼神。
殷淮拍了拍它覆着丰厚羽毛的强壮身躯,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秦思就像一个美好的梦,不管有多美好,都只是梦里才能拥有的,他……不敢奢想。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落,造型小巧却精致的湖边水榭内,用来遮风挡雨的竹帘被轻纱取代,随着湖面吹来的清风缓缓飘动,朦胧了日光。
水榭里,茶案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一壶刚煮好的茶仍冒着氤氲热气,茶香缭绕。
秦思倚在侧栏边上,一反常态,不吃茶点也不喝茶,只是眯起杏阵,神态慵懒地遥望着远方出神。
新芽见主子这模样,忧心地问:“小姐,是茶点不合您的胃口,还是这批新进的茶不对味?怎么没见您动半口?”
自从上一次马车坠崖的意外,主子失踪了好几日被秦家兵找回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主子少了往日的活泼模样,沉静得让她心惊胆颤。
“没事,这阳光这么暖,只是让人有些发懒想睡罢了。”话落,秦思既无奈又慵懒地瞋了丫头一眼。“我这不是才刚用过午膳吗?才过多久,你又备了茶点,真想把我喂成母猪是吗?”
被秦家兵接回府后,家人欣喜若狂,又是烧香又是拜佛的感恩上苍垂怜,没带走她的小命。
自那之后,新芽伺候得更勤劳,简直把她当作佛祖来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