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贫病,年老,两人都牵着手不离不弃……”高大娘重复了这几句,低下头,笑了笑,“大爷人真好。”
“好的人是高大娘,不是我。”
“不说这个了,讲点高兴的吧。”高添家的把田青梅的头发束起,“听说永宁长公主的女儿昌乐郡主明年八月要成亲,到时候田大爷可以看看皇家的婚礼,可热闹了,迎亲队伍长得看不见,女孩子的嫁妆也是一担又一担,好像没尽头似的,以前有人数过,永嘉长公主膝下的安乐郡主,嫁妆居然有三百担。”
田青梅惊讶了,三百担?也太夸张了吧,一般人成亲也才六担,若说公主三百担就算了,郡主而已耶。但大黎朝富庶,皇帝疼爱外甥女,谁又能说什么。
“昌乐郡主的夫婿据说是威武大将军的么子呢。”高添家的又说。她一呆,威武大将军的么子,那不就是……不就是……
原来他要成亲啦,怎么都没听他说?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说起这威武大将军的么子,还有段故事呢,听说国师当年算定他有劫难,二十岁前不宜成亲,所以将军府的爷们一个一个成家,生了儿子后,将军就给安排前程,一切理所当然,但这么子既没成家,当然也就没有立业的必要,于是堂堂一品门户的嫡子,居然过了二十岁还是庶民身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将军府对于他的婚事特别上心,这不,昌乐郡主是多好的人选,母亲是今上的胞妹,昌乐郡主因为受太后疼爱之故,自小养在宫中,娶了这样的妻子,虽然前程起步较晚,但只怕将来上朝,哥哥们还得给他行礼作揖。”
束好头发,田青梅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比刚刚散发时更颓靡了。
啊啊啊啊啊,项惠要成亲了——虽然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好想大叫啊!
饼几日见到他,是要假装没听过这说法,还是要直接说:恭喜,听说你要娶郡主为妻了,真是郎才女貌,祝你们百年好合,花开并蒂……
她好想大喊,办不到!田青梅第二次被打击了。
第一次是发现自家爹输光跑路的时候,当时觉得天地要毁灭了,眼前一片黑暗,过了两年多,这才接受他不会回来的事实,第二次就是听说威武大将军府与永宁长公主府的联姻,自己的少女心都死了。
混蛋,明明都要成亲了,还跟着她到处乱走干么,他不知道她禁不起他这样对待吗?
斑添家的微笑说:“田大爷也不用难过,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将来等郡主生下儿子,请项七爷收个姨娘,男人宠爱谁些,谁又管得着了,就连郡主也不能说什么,若是她找你麻烦,那是她善妒,将军夫人自然会说她。”
田青梅张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在院子管事,她并没有隐瞒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不然高大娘倒是不好办事,别的不说,光是癸水来就得准备补汤,不然她会肚子疼。
至于项惠的事情,她大抵是从其他婆子那边听来的,京城的婆子每个都耳聪目明,外型看起来像水牛,但一有动静就变成兔子。
“我听那些婆子说,项七爷有空就来,对田大爷可真上心,即便是姨娘身分,但只要得宠,日子也不会太差的。”
“我不当姨娘的。”
“不过,恕婢子失礼,田家可……”
第9章(2)
斑添家的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田青梅知道,田家的姑娘当不起将军府嫡子的正妻。
“我自然知道,当正妻我配不起,当姨娘我不愿意,结果就是当朋友,不过如果他成了亲,我自会疏远他,毕竟郡主无辜,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舍不得就拖拖拉拉让别人痛苦。”
“田大爷真是好姑娘。”
田青梅原本颇感伤,听到这句矛盾的话,突然笑出来,“多谢你跟我说这事,反正他也瞒不过,越早知道越好。”
“是婢子多嘴了。”
真是不要小看京城人,不过一个普通的妇人,只因为在大户人家待过,看事情就如此清楚——的确,她入门当了姨娘,项惠若是宠爱她,谁能管?要说也只会怪郡主没本事,拴不住丈夫的心,可是姨娘……她真没想过。
田青梅不想把心事写在脸上,但过几日项惠一见她,就问:“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她咧嘴一笑,“哪里难看了?”
“要哭不哭的样子,丑死了。”
“你才丑!”
“好好好,我丑我丑,你要的器皿图,我从家中书柜翻了几本烧瓷谱,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图案,要是选好图案,刚好可以赶这个冬天制作。”
田青梅懂,烧瓷是热活,冬天做起来比较舒服,这上贡的东西基本上也是冬天的功夫,原因无他,大冷天烧瓷不热,静得下心,故冬天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比较精致。
但她现在哪有心情管这个啊,想了几日,决定把话说清楚,“到亭子里吧,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随从一向都是站在门口附近,不进内院,小雪跟茜草闻言退下,四瓣花亭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田青梅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听说,你要跟昌乐郡主成亲了?”
项惠一阵尴尬,“家里有提,不过只是互通消息而已……你是听谁说的?”
“昌乐郡主是什么人,在谈婚事自然会传出来。”
项惠觉得不可能,事情还在互相探询的阶段,婚姻可是大事,没定下婚书之前是不会公布的,不然万一有变,对女孩子家名声不好,项家治家一向严谨,下人没那样嘴碎,难不成是郡主那边的下人传出来的?但不管谁透出来的,事实就是,将军府的确跟永宁长公主府上有往来。
“母亲跟我提过,但我已经拒绝了。”
“拒……绝?”
项惠一脸理所当然,“我生平最不爱扭捏的千金大小姐,偏偏昌乐郡主就是其中翘楚,你既然多有顾虑,我也不会勉强你嫁我,但也不会因为你不嫁我,就娶个不喜欢的人,我不想将就。”
田青梅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好烦,明明是自己没有勇气跟他在一起,但知道他可能另娶时,又睡不好,她超烦这样的自己。大黎朝为什么不能对女人好一点,一夫一妻才对啊,三妻四妾是把女人当成什么了?为什么她要跟人家分享丈夫,为什么她要对情敌喊姊姊妹妹?她不想委屈自己,可又舍不得他……
相对于这厢的困扰,项惠倒是挺高兴,“以为我要成亲,所以睡不好?”田青梅没说话,算是默认。
唉,真没想过这辈子又会被再一次被“成亲”这两个字所困扰。
三年前,她拿着赵家给的离缘金开了糕饼铺,又藉着糕饼铺的名声找了春风楼合作,发扬了海棠菜的名声,后来吴老爷找来了,让她来到了梦寐以求的京城,虽然是下堂妻,她却过得风生水起,日子滋润得很——只除了对项惠的感情,一直在自欺欺人。
即便他不娶郡主,也不能这样下去,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他就是死心眼,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更不能害了他。
虽然前生记忆模糊,但她依稀记得单身的爽快,也不认为一定要有孩子才叫人生,可是项惠不同,他在大黎朝成长,肯定想要成家,想要有后,她不能以朋友的名义耽误他。
苞他说以后别来了?可是,这话好难说出口,想到以后不能见他,她就觉得难受得不行……
“小姐。”小雪走进亭子,“外头有个人自称唐媒婆,说有事要找小姐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