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峰收手,怒道:“江天舒,你要欺师灭祖不成?”
江天舒放开老太妃,站起来,一脸笑嘻嘻的道:“师父,雍王府的老太妃就是一个没见识的老妇人,您与她一般见识,不是掉自己身价吗?传出去,多难听啊。”
“江天舒!”看着油盐不进的徒弟,谢晓峰的眼神慢慢阴冷起来,“你以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吗?”
江天舒笑得颇有几分羞涩,“不是啦,师父,您是我师父,我不与您撒娇向谁撒娇去呢?”
谢晓峰突然笑起来,“你与我说了这么多闲话,老太婆还拚了命向我动手,都是为了给唐棣创造离开的机会吗?”
原来在江天舒与谢晓峰说话的功夫,唐棣趁机悄悄后退,人已经到了溢香圜的大门边上。
谢晓峰朝唐棣抬起手,手掌虚张,一股吸力蓦然产生,唐棣顿时踉呛了两步,整个身子就要被他的气劲往回拖。
此时江天舒大喝一声,腰间的长剑出鞘,对着那股气劲劈过去,那股吸力竟被江天舒硬生生斩断,同时手中长剑断成两截,而唐棣一个打滚,就出了溢香园的大门。
江天舒身子一晃,扔下断剑,人瞬间就站在溢香园的大门口,若谢晓峰要将唐棣抓回来,就必须绕过他,可是看江天舒那架势,丝毫不肯让路。
谢晓峰一声长啸,双手施力,就要将江天舒整个人甩到一边。
却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喊,一个人影迅速扑向江天舒,谢晓峰手上的那些力道,全数都落在那人影身上。
江天舒心一颤,失声叫道:“祖母!”
第三十六章师徒俩渐行渐远(1)
谢晓峰甩开江天舒的力道其实不算太大,他虽然气恨江天舒不听话,但是对他到底有着师徒之情,何况江天舒正值壮年,武功高强,虽然不敌谢晓峰,也不至于招架不住。
但老太妃却是不同,本来就是风烛残年,走几步路都需要人扶着,方才几番拼命又已经耗尽了力气,现在被谢晓峰这么一甩,直接重重砸在一棵树上,当下喘出最后几口浊气,两眼瞪得极大,看着江天舒,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这么去了。
江天舒看着那张满是老人斑的憔悴脸庞,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那是一张自己极其厌憎的脸,如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不肯闭上。
想到老太妃方才的举动以及记忆中的过往,一时之间,百味杂陈,江天舒走过去,伸手将老太妃的眼睛给阖上了,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谢晓峰淡淡的说:“师父,您对我这般付出,如此大恩照理说我是不能辜负的,但是唐棣的话是对的。我不是愚忠的人,我对当今圣上也没有多少感情,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还威胁了他一通,甚至气得他差点提前驾崩,但是对您的这些安排,我不乐意。”
江天舒说话的语气很轻柔,语调很平静,但是神态却非常坚决。
谢晓峰嘴唇哆嗦,“你不愿意?”
江天舒沉声说道:“是的,我不愿意。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来安排。”
谢晓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不乐意,我就奈何你不得?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难道还怕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江天舒心中一惊,叫道:“师父,您要做什么?”
谢晓峰狂笑起来,“你以为今天在这里偷听的,就只有唐棣与我这两伙人吗?你错了,我还安排了其他人偷听。”
谢晓峰手扬起来,溢香园左面一座小楼的窗户无风自开,一张稚女敕的男孩面孔露出来,面上交织着惊恐与愤怒,他大叫道:“谢晓峰,你这个逆贼!”
江天舒看见那与莲贵妃有些相似的长相,不由得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那是皇太孙?”
皇太孙江玄清,也就是大皇子的长子,江瑾唯一的孙子,从小被莲贵妃养在身旁。
谢晓峰说道:“正是!皇太孙对我这个国师敬仰得很,我就将他带来了,还让他看了一出好戏。天舒,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出手将皇太孙杀了,咱们随便找个人嫁祸。另一个就是任凭皇太孙离开,然后你真正的身分将被传得满天飞,你很快就会面临牢狱之灾。我说,你到底出不出手?”
谢晓峰的声音很响亮,江玄清也听见了,当下颤着声音骂道:“谢晓峰、江天舒……你们这两个逆贼……将他们拿下!”
突然有人大声答应着,“嗅”的几声响,几条人影从围墙外跳了进来,直接扑向谢晓峰与江天舒。
谢晓峰哈哈大笑,一挥手,那几个人影直接倒在地上,他自己则像一只大鹏鸟般,倏地纵身一跃,飞出围墙,转瞬间就不见了。
江天舒转身,看着被几个侍卫从小楼里簇拥而出的江玄清,很认真地说道:“我无意做什么逆贼。”
“皇叔,我知道您不是逆贼。”稚女敕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我仍必须先将您拿下,虽然您不是逆贼,但是我不知道您的师父会不会继续挑唆您做逆贼,您又会不会突然答应做这个逆贼……反正一句话,在我们还没有逮住您师父之前,我不能给您自由,天舒叔叔。”江玄清亲昵的说。这些年来,他听了很多关于这位天舒叔叔和无瑕姐姐的事,令他不禁觉得自己好似与他们很熟悉。
江天舒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略显稚女敕的男孩,由衷说道:“我师父果然是错的,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帝,真的……但是做俘虏实在不是我的作风。”
于是,江天舒出手了。
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战场上模爬打滚十余年,本身的武功又超群,与这些在富贵环境里的侍卫相比绝对不在一个层次上。
江天舒也无意欺负人,身边也没有最拿手的弓箭,随手劈飞了几个扑上来的侍卫,迈步准备走出溢香园。
不过他猛然听见围墙上传来弓箭上弦的声音,接着又有无数冰冷的箭镞从围墙上露了出来。
江天舒是神射手,他武功高强,但是他手中没有任何弓箭,甚至没有任何武器。他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很显然自己是掉进圈套里了,而设置这个圈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现在整个京师正处在非常时期,在街上巡逻的士兵比往日要多得多,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调动这么多人埋伏在雍王府的围墙之外。
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谢晓峰,桃李满天下的谢晓峰,峻崎有名的国师谢晓峰,只有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侍卫,取得他们的信任,以保护皇太孙安危为由,让他们在此处埋伏。
也许是心有灵犀,江天舒抬起眼睛,就见外头不远处的树上,谢晓峰朝他露出了微笑。
只要自己对师父服个软,他就会出手将自己从这箭阵之中救出去,毕竟师父的武功远远超过他,更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武林高手。
看到江玄清已经退回小楼中,江天舒知道自己若是不服软,他就会被这冰冷的箭雨射成刺蜻。
在谢晓峰那殷切而得意的目光里,只见江天舒缓缓举起双手。
“殿下,我愿意投降。”他看见师父那张神采奕奕的脸蓦然之间垮了下来。
江玄清稚女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天舒叔叔,我向您保证,只要您不谋反,束手就擒,我不会动您一根寒毛。”
江天舒蓦然起了促狭的心思,笑着问道:“我的好侄儿,如果别人一定要你杀了我,断绝后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