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门第不走科举,也考不上,他们不和一群文人争少得可怜的名额,有别的捷径,跟吏部提一提便能走马上任了,朝廷有不少虚职、空缺便是留给世族子弟,拉拢其家族。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想当官还是做点别的。”他的性子不适合官场,容易得罪人,若是从商倒是八面玲珑。
可惜董氏不会同意,她一直认为她生的儿女是人中龙凤,只会比别人更有出息,位居更高位,不可能落于人后。
商人?成弘文想都别想,董氏会先打断他的双腿。
脸上微露一丝迷惑,他苦恼地挠耳,“王爷不是要到前线吗?你看我能不能当个掌旗小兵?”他想从军。
“你?”成清宁在心里想着:别逗了,你这身板也想当兵,再说董氏她肯点头吗?“母亲同意了?”
一说到董氏,他沮丧地想仰天长啸。“娘要我入国子监,趁这两年多结交一些官宦子弟,日后好对我的仕途有些帮助,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我做官的念头,不肯死心。”
他是当官的料吗?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叫他写个公文恐怕手都会抖。
她试探地说着,“你有没有考虑过接手府里的庶务,三叔父他毕竟是三房,以后偌大的宁平侯府是咱们大房的,大哥哥肯定要入朝为官,而四弟他……母亲是不会随便让人管银两的,所以只剩下你了。”
董氏恨透了崔氏母子,绝对不会将府中大权分出去,她只想着怎么辗死他们,不可能让两人好过。
“我来管……”他行吗?成弘文犹豫了。
“其实你可以从芳疗馆试着学起,改日我做精油时你来跟着学几招,若我没空时你好搭把手,不能只领分红不做事吧?你妹妹我快累死了。”她装出疲累的神情。
一听她说累,他马上想到她财迷的个性,不免念上两句。“王府又不缺你钱,干么累死累活的攒私产,少做一些不会少块肉,银子永远也赚不完,慢慢来。”
成清宁敛笑地流露出怅然神色。“王爷又要出征了,他一向将那些兵视为他的兄弟,边关苦寒,他常自掏银子稍做补贴,我若不多赚些银两,他哪来的银子给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也有爹娘妻小,一家子要养活。”
“皇上也真是的,王爷都那样子了,他还让王爷上战场……朝廷没人了吗?”成弘文说不出口残疾人士也去作战,皇上的做法太不厚道,有违天理,他只能心里暗暗埋怨。
“不就没人了,有谁在军中的声望能高过秦王,皇上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今日有秦王,明日呢?秦王会老,也会拿不动战旗,那时的大明朝要靠谁守护,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官吗?”
“明天王爷就要走了,你还要做精油不为他打理行囊?”如果自己也能跟着去就好了,跟在秦王后头准有战功捞。
“早弄好了还等你来说,我连冬衣、雪靴都准备了,满满的两大车,他一走我的日子就空闲多了,不如趁这段时日多做点精油香膏,咱们多开几间分铺赚银子给王爷送去……”她流露出一心为丈夫挣钱的模样,好像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
其实成清宁是打算囤货,精油的保存期约两到三年,她打算一次做足三年的分量,以确保铺子里的货源不断货。
教成弘文做精油是后手,若是她无法及时供货,好歹有他顶上,工序太繁复的精油她不敢指望他,但简单的几样应该可行。
“你还要开铺子?”他咋舌。
她赚得还不够多吗?一年几十万白花银哗啦啦像流水般淌进来,他光抽成就钱多到不知怎么花了,她还会少了不成?
她但笑不答,水眸晶亮。“如果,我说的是比方,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就迅速的接手芳疗馆,有宁平侯府当靠山,其他势力不敢伸手染指,你照样开铺子迎客——”
“等等,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有一天你出事了?你是堂堂的秦王妃,朝廷之中有谁敢为难你。”听出不对劲的成弘文语气一急,打断她未竟之语。
“好好听我说,二哥哥别急,你也晓得朝廷惯例,武将铁甲上身,他的家眷一律留京不得出城,王爷虽声威仍在但腿脚不便,若在阵前有个决策疏失,皇上纵使是君也难堵百官之口,总要有人出来代过。”
“你是说……”他脸一白。
“二哥哥别吓得腿软,我是说万一,不一定会发生,我家王爷是何许人也,哪会轻易被人打败,只是一想到王爷不在身边我就难免胡思乱想得多。”
真的只是她胡思乱想吗?这种事皇上自是做得来,胁家眷以做人质,让前方将士为其效命,征战多年,少年将军白头回,爹娘已不在了,而妻子不识人。
他吁了一口气,“哥哥胆子小,不许吓我。”
成清宁淘气的一吐舌。“未雨绸缪嘛!我总要给自己找条后路,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当然要先叮嘱一番。”
“三妹妹……”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心里头闷得慌。
“二哥哥先听我说完,若我被太后召进宫不在王府,你就帮我多照看几分,那些新园子、新院子刚修葺好,不要让它们长杂草荒废了,母亲和你们有太后护着不会有事,可我怕牵连了我娘和弘武,看情形不妙你马上把他们送走……”
她这是在交代大祸来临前的逃难吗?难道王爷会败?
成弘文想到秦王的残腿,又想到东凉国的代战公主,一男一女两代战神,鹿死谁手尚难分晓,可想想连马都上不了的秦王怎么能大战代战公主,有可能一举挑了她的长枪,技压番女吗?!
他开始担心起来了,大军尚未开拔他已满脸忧色。
“我在城内有座三进宅子,养了一家五口人看宅子,里面备了银两和日常所需,你把人送到了就别再去,等过个三、五个月风声停了再将人送出城,看我娘要去哪里,或是直接把他们送至平沙城,交给王爷……”平沙、落雁、嘉仓是边关三大城,其中以平沙城最大,驻军也最多,平沙城内亦有一座秦王府邸。
为了安排日后的退路,成清宁不厌其烦的仔细叮嘱,她把房契、地契都交给成弘文,再转给崔氏,并把写好的精油方子交由他保管,并告知铺子的钥匙和帐本她会搁在哪儿。
重复再重复地说了一上午,听得成弘文头昏脑胀,他走出秦王府时脚是浮的,有些没力气。一直到许久以后,他才猛然一惊,有人要对付秦王。
而那个人除了……再无他人。皇上?!
“桓哥哥,你说我做的对不对?我放不下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她以为她会了无牵挂,没想到留下这么多牵绊。
花厅旁的小门,一辆轮椅滑了进来,坐在轮椅上的皇甫桓轻握妻子的手微紧两下。“你做得很好,你把所有人都顾虑到了。”
“府里的人要全部带走吗?”成清宁蹲在轮椅前,将螓首往夫君腿上一靠,仰首看他。
“轻车简从。”人一多就难免走漏风声。
“也就是说婢仆们都留在府里,让他们守着王府。”也好,有人看管着才不会败坏太快,这里面有她太多的心血,她舍不得王府变成一座废墟。
“总不能不留人吧!以后还会回来的,用不着太感伤,我只是去打仗,并非一去不复还。”京城,他另一个家,母后还在,他总是要入京瞧瞧。
“不许说堵心的话,我可是让人在京城开了赌局,赌你大获全胜,你不准让我输钱。”什么不复还,贱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