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张小脸很精致,粉粉女敕女敕地,白里透红,涩果子似的让人想掐上一把,看看是不是软女敕好捏。
“你终于想醒了呀!再睡下去我都要弃尸了。”她可没时间陪他耗,多拖延一天都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搪塞。
天光大亮,日升东方,手中捧着一碗粥的成清宁推门而入,身后的晨曦打在她背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金光。这一刹那皇甫桓有种错觉,那不是人,而是瑶池金莲幻化而成仙子,为救世人历劫下凡,化身布裙荆钗的小泵娘。
但再一眨眼,金光消失了,只剩下一道桃红绣金的身影,屋子里多了淡淡的青草香以及杂菜粥的香气。
“弃尸?”皇甫桓眉一挑。
“哼!人死了我还留在屋里供奉,早晚白饭清香吗?为了避嫌,当然是扔了省事。”成清宁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人话不说尽说傻话,谁会把一个死人摆在自己的地方,自是快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装作不知情。
她爹是朝廷官员,官做得满大的,但官做得再大,儿女犯罪与庶民同罪,没有权贵豁免权。
虽然她的出发点是救人,可人死了是事实,尤其她还是未说人家的小彪女,就算事后还她清白,姑娘家最珍贵的名声也没了,日后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一个问题。
运气好点嫁人做继室,嫁得远远的,丈夫没什么出息,不嫖不赌,一堆侍妾、继子继女,倒霉一点嫁给半个身子入棺材的花甲老头,那方面不行还要凌虐妻子,将人打个半死好满足他宣泄不了的。
若侯府学那些看重脸面的人家,直接将人往庵堂一送,从此青菜豆腐常伴青灯,芳蕊初绽便葬送一生,不再有幸识颜色,孤寂度日了却残生,香花未开先折蕊。
成清宁是未雨绸缪,先自保再考虑人救不救得活,若是拖上一夜还没动静,她真的会把人移出去,找个无人居住的草寮一扔,手一拍走人,不再理会他的死活。
“人虽小但心够狠。”他相信她做得出来,这世上敢劫掠他猎物的人,唯她而已。
“其实你是想说我心黑吧!见死不救还毁尸灭迹。”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她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早夭而来。她也不想救人呀!可是他气势太强大了,她只能屈从。
他想笑,但胸口一阵窒闷感引发抽痛,薄唇抿成一直线。“还不够黑,至少你救了我。”
说到救人,她满肚子苦水。“好看的大哥哥,要救你可不简单呀!我忙了一整夜找药草,还要想办法撬开你的蚌壳嘴将药汁灌进去,然后你一直喷汗,汗是黑色的,我不停的擦,又要挤药汁……”
“汗是冒的,血才是用喷的。”一刀划在颈上,鲜血四溅。
成清宁一瞪眼,不许他质疑她的话。“是喷的,没看见的人请尊重亲眼目睹的人,汗如雨下听过没?你就是一道小涌泉,巾子一擦过又满身大汗。”
其实她有些夸大其词,正在排毒的人流出一身汗是正常的,她只是气恼困得很却没法上床就寝,为了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忙碌通宵,肝火旺时脾气就不好。
“好,是喷汗,不过药草是煎熬,为什么得用挤的?”既然她坚持汗是用喷的,他从善如流。
一说到这个,她水亮的眼儿瞪大,“难道你要我生火昭告有人中毒吗?你不想声张是有人在追杀你吧?”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中了别人的暗算。
眼眸一垂的皇甫桓眸中迸出凌厉锐光,他的确太大意了,疏于防范,多年未回京,还以为京中一如往常,在天子脚下的皇城中有谁敢轻举妄动,几万禁卫军便能杀得血流成河。
殊不知对方在酒里下了料,又在饭菜上撒了特制的调味料,两者分开对人体无害,但合在一起却成了毒药,隔上两个时辰发作,叫人无从防范,适时解毒。
他的随从伪装是他将身后之人引开,而他趁机找寻隐密的藏身之处,企图把体内的毒用内力逼出来。方圆十里内,他看到这处亮着灯的小庄子,于是脚步蹒跚的潜入找地方躲藏,打算运功逼毒。
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而且你的情况太危急了,煎药来不及,所以我把采来的药草放在碗里捣烂,挤出汁液,每隔半个时辰让你喝一次,连喝了七、八碗你的脸色才不再发青。”成清宁伸出手来,让他看看因挤草药而变绿的小手,以及挤得太用力了冒出的小水泡和肿包。
“辛苦你了。”她眼下一片青紫,可见是尽了心。
“就这么一句话,没其他的?”她不满的蹙眉。
“不然你想听什么?”接过她塞到手边的粥碗,不凉不烫正正好,皇甫桓试喝了一口,还算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也许是饿了,一下子便碗底朝空。
“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之类就免了,我还小,用不上,来点实质上的报答吧!”施恩不望报是傻子的行为,和尚念经修的是西方极乐,方外之人都这般功利了,寻常人岂能免俗。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他眼皮一抽,嘴角往下压。“什么叫实质上的报答?”
成清宁不快的双手环胸,稚女敕的小身躯宛如一根爆竹。“黄金满屋是不敢想,但真金白银好歹拿出来晃花我的眼,若是以此相赠我也会委婉的推辞再收下,端看你这条命值多少。”
“我身上从不带银子。”没必要。
“好看的大哥哥,原来你比我还穷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穿那么好的衣服却是个空架子,打肿脸充胖子。
“我姓皇甫。”看到她脸上的同情,皇甫桓啼笑皆非。
皇甫是国姓,姓此必定皇族中人,他肯明白告知是她无上的光荣,可穿越人成清宁不晓得,只当作寻常姓氏。
“好看的大哥哥,我最多待到下午就得离开了,你得联络你的人来接你,还有你的毒要找大夫瞧瞧,说不定还有余毒。”她是芳疗师不是毒物专家,仅能以香草入药。
前世为了采炼各种香精,成清宁用了五年时间翻遍上万本古书新书,认识世界各地五万种以上的香草,她采集精华,收用她认为可用的香草,十种或更多的香草、药草混搭,搭配出适合用在人体上的精油。
她对医学所知不多,但对每一种香草、药草的用途和疗效都知之甚详,有些她还曾经试用过,如数家珍的似自己的孩子,每一样都识得,产地、生产期也了若指掌。
但她毕竟不是医者,无法准确的推算用量,只知能解毒的全用上了,毒能不能解要看他际遇。
“我说过我姓皇甫。”什么好看的大哥哥,乱七八糟的称谓,他那张貌若女子的俊颜是他生平一大忌讳。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的成清宁照样我行我素,怎么高兴怎么来。“好看的大哥哥,你的人会有银子吧?”瞧她三句话不离黄白俗物,皇甫桓既气恼又好笑。“你用了什么草药解我体内的毒了?”
她扳着女敕葱般的指头数,“半枝莲,龙舌癀、紫背草、通天草、龙葵……”一口气念了十几种草药,都是乡间田里常见的野花野草,平日看起来不起眼,长在小路、沟渠边或是荫凉的树下,随处可见,一般乡下人家若有急用便可马上摘采。
“有何作用?”他问。
“清热解毒,行血消瘀。”她着重在解毒。
大概是时来运转,穿越者的运气,只认识香草的成清宁误打误中采集多种的草药,大都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正好与皇甫桓所中的毒对症,在药汁不断的强灌下,毒素被压制,一次次如小雨浇溉,终于扑灭这能焚身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