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状纸是你写的?”
听到王聪和开口询问,方怡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民妇写的没错,字丑伤眼,还请大人见谅。”
知是妇人所写,王聪和也知道不能再要求对仗工整,虽然言词太过直白,但想必已经尽力,算是值得嘉奖。他看了看,想到寡妇门前是非多,门内就更麻烦,万一闹出案件,对自己的官运也不利。
“方氏……”
方氏一脸不安地看着知府。“民妇在。”
方怡在心中不断祈祷,心脏简直快从喉昽跳出来了。
“本官允许你回娘家守寡,并侍奉双亲。”知府王聪和做出判决。
就这样?就连方怡都不敢相信会这么顺利,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方氏磕着头,边哭边道谢。
方怡也迭声嚷道:“多谢大人!咱们百姓真是有福气,才有大人这么一个好官!”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几句奉承的好听话,又不会少一块肉,也不用花钱。
当方怡将好消息告诉四合院里的人,朱七姐她们也都替她高兴,但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写状纸。
“我只是运气好,又遇到知府大人这个好官,才没有在状纸上挑毛病……”方怡也自知状纸的内容写得有多烂,文言文不像文言文,但是起码任何人都看得懂。“不过我真的快紧张死了。”
梁氏冷哼。“你这么爱出风头,小心哪天惹祸上身。”
“你就少说两句。”朱七姐斥道。
方怡想到这次能够打果官司,多亏了提供情报给她的那些街友,于是隔天她用赚到的银子买了五十颗馒头,连续两天到街上分送给他们,算是小小的回礼。
好不容易把馒头送完,她累得回家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半夜,方怡才被饿醒,于是她拿着烛台来到厨房,掀起锅盖,看见里头还有几块大饼,便打算找个盘子来装。
就在这当口,她感觉背后有人,经过两次教训,她再不学乖就是笨蛋。
出于本能,她将手上的锅盖往背后一扔,锅盖打到了人,掉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响。
方怡转头确认,果然让她猜对了。“又是你?”
齐砚还是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就算形迹败露,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奉王爷之命,请你进宫一趟。”
“绑架就绑架,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她真的很火大。“我跟你家王爷已经两不相欠,还找我去干什么?”
他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我就咬舌自尽!”方怡当然是故意吓唬他,不会笨到为了这种小事自杀。
听她这么说,齐砚也不敢轻举妄动。“王爷得知前天你陪一名寡妇上知府衙门,还亲自写了状纸,想知道里头写了什么。”
方怡嘴角抽搐两下。“你家王爷未免太闲了,连这种事也要管——不对!他怎么知道我陪人去告官?”
“……”齐砚拒绝回答。
她气到不想去读取任何讯息,免得更火大。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方怡离开厨房,回房找了文房四宝,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又折回来。“拿去!”
齐砚怔怔地接过纸张。
“这就是状纸上的内容,回去给你们家王爷看,以后不准再来了!”方怡气冲冲地拿着烛台出去了。
厨房陷入一片漆黑,齐砚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当他再次出现,是在东离宫。
“属下无能,让陈氏发现了,因为她威胁要咬舌自尽,所以……”不知为何,他就是有种感觉,若陈氏有个损伤,王爷肯定会不太高兴。
咬舌自尽?季君澜眉头一挑。
“她是在吓唬你。”他怎么看都不觉得陈氏会是个轻易寻短的女子,不过这招倒是挺有用的。
“这是她亲手写下的状纸。”齐砚将状纸递上。
季君澜打开状纸,就见上头写着——
方氏今年十九岁,夫死无子,公爹虽是名鳏夫,但正值壮年,小叔又年轻气盛,而且尚未娶妻,两男一女不方便,听说母亲卧病不起,父亲忧心如焚,想回娘家侍奉双亲,恳求大人成全。
他才看了一遍,马上就推敲出知府王聪和为何这么快就答应让方氏回娘家守寡的原因。
“难怪王聪和会同意让原告回娘家,万一传出案件,会影响到地方父母官的政绩,将来想升官可就难了。”季君澜放下状纸,向来面无表情的俊脸上似乎多了一抹笑意,连齐砚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眼花。“而且状纸上的内容毫不隐晦,只差没把私通二字写出来,他也算是宽容了……”
这辈子见过的女子当中,有谁能像陈氏这般聪慧,又有胆识,不但可以陪人告官,还能写出这样的状纸,令他每每想到就心烦,但是几天见不到,又会思念起她的一颦一笑,这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他的心头一回被女人牵动了,不是别人硬推给他,而是他主动渴望的。
季君澜并非真的清心寡欲,只是知晓沉迷容易伤身,所以一向自制,如今才知那是没有碰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一旦遇见,渴望便排山倒海而来。
这么一想,他多希望陈氏此刻就在眼前,可以看得到、模得到。若不是四合院里还住着其他寡妇,他恐怕会不顾身分,直接闯进她的香闺。
“你应该把她带过来。”季君澜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齐砚滴下冷汗,拱手请罪。“属下这就去。”
“算了,已经很晚了……你先下去吧。”季君澜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个女人,就连寡妇这个身分都无法阻止他,如果要在王府里安置她,得想个名目,或者另外给她一个身分,而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等他回过神来,齐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索性走到外头吹吹夜风,好让火热的身躯冷却。
这般失去自制,还是头一遭……
第7章(1)
方怡帮人代写状纸、打官司胜诉的事,经由“开阳小报”大力宣传,果然“一状成名”,上门求助的客户明显增加。
所谓的小报就是非官方的报纸,发行人通常是一些中下阶级的官员或是书肆的主人,它的报导内容不会受到官方控制,而这份“开阳小报”,据说是目前发行量最大的小报。
“想不到大周朝还满先进的,已经有胜诉、败诉这些专有名词,但是老百姓却不翻上公堂,尤其是妇女。虽然可以由讼师代为发言,但万一遇到恶讼师,官司还没开打就先被扒掉一层皮,最好还是由朝廷设置专门机构,像是民事庭、家事庭和简易庭之类的,不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程序,也不会那么严肃、吓人。”方怡决定下回见到小皇帝时,要跟他谏言。
这时,朱七姐在楼下叫她,原来又有客户上门了。
“……我和他结总五载,当年他亲口承诺不会纳妾,只会有我一个女人,对我的感情是一生一世,谁知如今他为了勾拦院的姑娘夜不归营,还说要为她赎身,甚至要我同意她进门……”自称许氏的妇人用泪水控诉丈夫的无情。
“先喝两口水,慢慢说。”方怡替她倒了杯水。
许氏捧起茶杯,喝了几口。
“承诺本来就是一种违背人性的东西,随口就是山盟海誓的男人更不要轻易相信,毕竟他怎么有办法保证未来的事呢?女人的一辈子有多长他可知道?”方怡不禁为对方的不幸叹气。“信口开河是不用坐牢的!”
“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许氏呜咽道。
她看了下对方。“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