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婢女又进去转达,得到的回覆仍旧是一句“多谢王爷关心”。他脸色沉了沉,也只能嘱咐伺候的婢女要加以安慰。
可是才一天过去,就传出福王妃昏倒的消息,经得御医诊断,幸好没有大碍,只要恢复正常饮食,慢慢调理即可康复,不过季昭还是很担心,亲自来到福王府为八叔上香,但同样不便进房探视。
他告诉负责传话的婢女。“进去跟你们娘娘说,有任何困难尽避开口,千万别想不开。”
婢女抹着眼角。“娘娘或许是不想活了,打算殉节。”
“殉节?”季昭小小的脸蛋上透着惊慌,回头向站在身后的季君澜求救,即便身为皇帝,遇上这种事也不知所措。
季君澜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八嫂是位贞节烈女。“若真如此,皇上与臣也只能予以尊重。”
季昭有些于心不忍。“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得亲自问问八叔母的意思,可我又不方便进去——啊!不如就交给陈氏,她是最好的人选,十三叔觉得如何?”
季君澜左思右想,确实如此。“臣会转达皇上的意思。”
“那就交给她了。”虽然陈氏抗旨的事让他有些不高兴,但是那天之后,十三叔都没再提起,两人的感情似乎还是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季君澜拱手揖道:“臣遵旨。”
当天稍晚,季君澜来到顺心园,柳伯早早就在后门等候,立刻开门迎接。
“王爷……”柳伯躬身见了礼,然后期期艾艾地说:“夫、夫人说王爷若是来了,就请先在……呢……房里歇着,她一忙完就会过去。”
季君澜眉头连动也没动一下。“她有客人?”
“是。”柳伯硬着头皮回道。
季君澜没再多说什么,就先到房里稍作休息,徐嬷嬷提心吊胆地送上饭菜,幸好不到一刻左右,方怡便进来了。
她拧了条布巾给季君澜擦手。“王爷忙到这么晚还没用膳?”
“你不也一样。”他在桌旁坐下。“该不会又是来请你打官司的?”
方怡笑吟吟地盛了碗汤。“不是,只是婆媳不和的问题,想找个人吐吐苦水,当媳妇碰上恶婆婆,也只能劝她把这种磨练当作修行,无法给什么建议,因为我的办法在这里行不通。王爷请用。”
“你的办法是什么?”他倒是想听听看。
“当然是夫妻搬出去住。”方怡敛下笑容。“可惜在这里会被认为不孝,做儿子的不但不会答应,还会选择休妻,总之就是不能丢下父母。要是换作我以前住的世界,这种事很平常,其实也不需要搬得太远,可以住在附近,既可以有个照应,又能保持距离,不必天天见面,婆媳关系也就不会那么紧张。”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好像那个世界真的存在,而不只是想像出来的故事,季君澜摇了摇头,要自己别受影响。
“你想出来的这个办法确实行不通,没有一个男人扛得起不孝的罪名,若当媳妇的还提出搬出去住的要求,那是犯了大忌,会被休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说出世人的看法。
她马上大呼一声。“我反对!王爷的意思是说会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母亲虐待、欺负,就为了当个孝子?不会为妻子说话,更不用说保护她,最后干脆休了她,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怎么扯到本王身上来了?”季君澜发现火烧到自己,觉得很无辜。
方怡打算跟他来场辩论。“但是王爷确实有这种想法不是吗?如果是你,会选择偏向父母,即使他们的所做所为是错的,已经造成媳妇身心严重受伤,基于妻子休了可以再娶一个,爹娘却不能换——”
“本王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他再不打断她的话,恐怕会没完没了。“如果母妃还在世,本王绝不会让她有机会挑你毛病或为难你,定会想法子护你周全。”
见她终于不再说下去,季君澜吁了口气,端起盛了汤的碗。
“王爷当然会这么说……”方怡把话又吞回去。“其实做媳妇的也不是要丈夫当个不孝子,至少态度要摆出来,让妻子感觉能够依靠,要是男人连这一点担当都没有,不用等他休妻,我会先休夫。”
他来不及咽下刚入口的汤,就被呛咳好几下。
“王爷不要这么激动,又不是在说你。”方怡连忙将巾帕递上去,拍拍他的胸口,在心里偷笑。“好些了吗?”
季君澜清了下嗓子。“吃饭!”
要是让她知道八嫂的事,真不知会怎么说……
读取到他的心里话,方怡有些好奇,于是迂回地打课。“王爷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
“八哥前几天过世了,正忙着处理他的后事。”他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她就自己先问了。
“王爷的八哥?”方怡心想不是外人,就多关心一下。“是因为生病吗?”他拿筷子的手先停在半空中,然后才慢慢地放下。“八哥天生胎弱,不只御医束手无策,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一个大夫可以治得好。”
方怡忍不住发问。“胎弱是什么样的病?”
于是,季君澜把病症形容给她听。“……八哥打从出生起,就无法自理生活起居,得靠奴仆伺候,如今走了,也算是种解月兑。”
“听起来有点像是脑性麻痹的病人。”方怡口中喃道。“得了这种病,医术再高明的医师也救不了。”
季君澜皱了皱眉头。“什么麻痹?”
“脑性麻痹。依照西方医学的说法,如果是先天的话,代表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已经脑部发育异常,福王爷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种,而且还是重度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么猜。”
季君澜听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呢?”方怡又问。
“如今八哥过世了,留下八嫂一人,这几天不吃不喝……”
方怡突然喊停。“你这位八哥还娶妻?”
“当然。”季君澜不觉得这有什么。
方怡忍不住在心里月复诽,又不能给对方幸福,娶老婆回来干什么,根本就是害人不浅。“她为何不吃不喝?”
季君澜搁下碗。“八嫂虽没有亲口承认,但极可能想要殉节,皇上才会希望你走一趟福王府,当面问问她的意思。”
“殉节?”她满脸不可思议,这种残害成千上万妇女同胞的老八股应该根除。“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见福王妃。”
他不太放心。“顺娘……”
“我就只是问问福王妃的意思,不会劝她打消念头。”方怡不必读取,一眼就看出他想说什么。“……或者改嫁。”
“你明白就好。”话是这么说,但是季君澜的口气却显得不太确定,但又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方怡扒着白饭,满口答应。“这事就交给我!”
闻言,他更担心了。
翌日晌午,方怡坐上轿子来到福王府,季君澜已经先一步在那儿等她,依照礼数,先在灵堂前上过香,才去见福王妃。
进房禀明的婢女开门出来。“娘娘有请。”
她只怕福王妃不见客,既然愿意就好办了。“那我进去了。”
“八嫂正伤心着,你说话谨慎点,别太过火。”季君澜再次叮咛。
方怡只好再三保证,才得以进入寝房,来到福王妃面前。听说福王妃是镇江侯的女儿,祖先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受到历代皇帝倚重。
只见福王妃年纪大约二十多岁,有张圆脸,长相并不出色,加上身材……又属于肉肉女的类型,就算绝食好几天,看起来也只是气色差了些,体型还是颇为可观。
“给娘娘请安。”方怡福身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