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的看着她,总觉得不只是如此而已,但想起她短短时间就病了两场,也许真的多想了些事,于是伸出手轻轻将落在她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没事就好,我听爹说,你在练走路?”
她忍着向后退的冲动,挤出笑容,对他暖心的动作,心里还是疼啊,看来有些伤口还是得多花点时间才能复原。
“嗯,我想以后都不要坐轮椅了。”她再吐了口气,看着外头刺眼的阳光,“我走给哥哥看。”
她走出书房,走得很慢还有一点儿跛,但她不在意,再跟他单独相处,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雪儿也不知何时已跑到亭台下晒太阳,半阖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走到它身边蹲了下来,雪儿就靠向她的手蹭了蹭。
不一会儿,夏天擎也走到她身边,微笑看着她以手指头轻轻搔着雪儿的肚子,让小女乃狗舒服得四脚摊得开开的。
“你走得很好,哥哥也很开心你终于愿意舍弃轮椅。”他说。
“我想学着自立,也想出去走走。”她没抬头,长睫低敛,仍与雪儿在玩。
他眸光一闪,心里的疑惑更深,她真的变得不太一样。
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困惑,她站起身,勇敢的抬头直视高大英挺的夏天擎,这个男人看来温文儒雅,无形中散发的傲气将这张俊美容貌衬托得更为不凡,只是一旦发火时,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同样令人胆战心惊,这在前世她感受最多,几度心痛欲死。
但这一世她会紧紧守着自己的心,不再绕着他转。
没错!她想清楚了,不管他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丈夫,这一生她有三件大事要做。
一是要她爹远离朝堂,行善积德以弥补过往所为,希望能减少夏天擎的恨意,就算不能,至少要求他可以饶她爹一命。
二是要帮助夏天擎得到真爱,前世他纳梁芝芝为妾,而她这个仇人之女占了正室之位让他心爱的女子委屈,这一世她成全他,应能化解他一些戾气。
三是这辈子她要低嫁,嫁一个就算世人会嘲笑她,但能让她平实过日子的男人就好。
夏天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那双明亮黑眸一会儿黯然一会儿又亮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天擎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她说。
“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总之,哥哥去忙自己的事,我也有事要忙了。”
第3章(1)
雕花铜镜前,樊芷瑜打量着淡扫娥眉的自己,乌黑发丝上仅斜插一只珍珠发钗,手上一只翡翠手镯,身上再无其它缀饰,但一袭绸缎粉白裙装也衬得她美得如梦似幻。
纪香跟苏玉站在她两旁看来看去,皆很满意,难得主子想打扮,两人可是卯足了劲替她梳妆,怎知主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一些繁复贵重的钗饰及首饰全不要,连缀珠华服也舍弃,她们原本还有异议,却没想到如此素净的打扮更适合主子呢。
“走吧。”
樊芷瑜笑容满面的带着两个丫鬟离开院落,吩咐下人备轿说是要外出,这可让纪香跟苏玉吓了一大跳,“小姐怎么突然想出府呢?老爷不知道吧?”
“爹跟天擎哥哥在书房忙着呢,我先前去了一趟,没打扰他们,但留了话,没问题的。”她边说边往门口走。
纪香连忙拉了一名小厮交代些话,又匆匆追上主子,而苏玉还在劝着,“不行啦,小姐。”
不意外,大门的小厮压根不敢放行,小姐可是老爷的心头肉,过去小姐鲜少出门,但只要是离府,就算只是到城中庙宇上个香那也是大阵仗,奴仆随行外还派了不少暗卫保护,就怕出了差错。
毕竟老爷在外的风评太差,为官手段也算凶残,树敌不少,小姐这一外出,就怕那些找不到老爷报复的人会将脑筋动到小姐身上。
樊芷瑜简直不敢相信,她一个主子要出门竟然会被守门侍卫给挡下!
纪香跟苏玉无奈的交换了下目光,再看着主子道:“小姐再等一下,小厮去禀报老爷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樊秉宽跟夏天擎连袂走来。
“怎么突然要出门?”樊秉宽皱着眉头,看着打扮简单素净的女儿。
外面的世界,她太陌生了,她总得去走走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让爹或自己来行善积德以弥补过错,可是她不能说。只能轻叹一声,不看夏天擎,只向父亲解释她只是想出门走走,她知道爹跟天擎哥哥在书房中议事,她也留了话……
“还说呢,爹差点没将那小厮给罚一顿,你是爹最在乎的人,你要出门,要他不要打扰爹,他就真的不打扰爹,若不是知道你心慈善良,我惩罚小厮你又难受,爹早就让他下去领板子了。”樊秉宽不敢对女儿生气,当然只能发泄在奴才身上了。
樊芷瑜突然觉得喉间被什么硬物梗住了,疼宠她的父亲总把她放在第一位,深怕她会受到一点点委屈,即使有一点点难过,他也不舍。
“怎么眼眶红了?爹绝不会惩罚那小厮的。”见状,樊秉宽急急又拍着女儿的肩膀保证。
她努力压抑胸臆间涨得满满的感动,重生一回,她一定要避免很多憾事的发生!
夏天擎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但那双闪动泪光的明眸突然坚定无比,而这样的眼神从来就不曾出现在孤僻又安静的樊芷瑜身上。
樊芷瑜收拾情绪,美丽的脸上重现笑意,向父亲说明自己看了许多书,虽然住在京城,知道他常让金绣坊、怀宝楼的掌柜送衣服首饰到府中,天擎哥哥则多次到文书坊、三合书馆替她买来各样杂书,也知道两个丫鬟时不时的叨念着京城多家好吃的餐馆及糕饼店,她有这么多的“知道”却未曾去过,她想去看看。
长长一席话说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愕,就连夏天擎也是,在他们印象中,这是樊芷瑜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樊秉宽眼圈突然一红,他上前握住女儿的双手还微微颤抖,隐隐透露出他心里的激动,天知道女儿因腿疾自卑不愿外出,让他每每想起就心痛不已,如今她愿意出门了,终于不再将自己关在府中,他都要喜极而泣了,“好好好,太好了,那就让天擎陪你出去走走吧。”
她一愣,急急摇头,“不用,呃……我是说哥哥事情那么多,不如爹陪我去吧。”
夏天擎注视着她,这不是她第一回婉拒他的陪同,过去那个总是眼巴巴的望着他,期待他能多陪伴她的樊芷瑜,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上回上元节不要天擎陪,这回又是,我的女儿是长大了,懂得不好意思了?”樊秉宽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调侃起女儿。
她低下头,长长眼睫颤动着,掩饰眼眸里的自嘲,“的确是长大了,未出阁女子合该恪守礼仪,不该跟哥哥同进同出。”只是长大的过程太惨烈,每每回想一次就心疼一次。但既然她已经清楚他宠她、哄她都只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而这一切也将在那个可怕的秘密曝光后全变了调,她怎能允许自己再让他宠、让他哄?
“但爹有事,还是让天擎陪你吧。女子恪守礼仪确实重要,但京城里谁不知道天擎就是你未来的夫婿?你别多想,爹知道你也想让他陪的。”
樊秉宽呵呵一笑,知道女儿有多爱夏天擎,眼里、心里全只有他,知道要嫁给他了,这才决心积极起来、也想外出,不在乎他人对她跛脚的目光,这一切全都是夏天擎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