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宗人府现正忙着操办五皇兄的大婚,我昨儿个遇见了张宗正,可没听他提起七皇兄出宫开府之事,怕是忘了。”
魏青晚倒不紧张,抬手又捏了把他白胖的脸颊,笑骂道:“你啊,是不是舍不得为兄出宫开府,这才拿冷水泼我,是吧?”
“欸,七哥别老捏我,我这脸都要被你捏坏了。”魏青群埋怨了句,拍开她的手,示好道:“七哥放心,要是父皇和宗人府真忘了这事,我让我母妃跟父皇提一提。”他母妃这两年颇受圣宠,在父皇跟前多少能说上几句话。“等七哥开府后,我再命人给七哥打造一张大床,保管让七皇兄在上头睡得舒舒服服。”
“那就先多谢八弟啦!”魏青晚轻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几个兄弟,她与八弟素来亲近,不过她也知道八弟看似和善,心眼却也不少,像适才他故意说出那些话,想让她紧张,接着再做给人情给她,好让她欠他一回,但这倒也无伤大雅,毕竟比起其它皇子的手段,他已是最不伤人。
“咱们兄弟还说什么谢,对了,七哥,你有听说兵部尚书蔡大人和李侍郎被武卫营的人捉拿的事吗?”提起这事,魏青群刻意压低了嗓音。
魏青晚顿时敛起笑,露出懦弱惧怕的神情,低声提醒道:“八弟,这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案皇专断,不容人议论朝政,即使是皇子也一样。数年前,当时身为太子的二皇兄曾因劝谏父皇别再启用武卫营,因而触怒父皇,被父皇废黜太子之位,圈禁至今仍不得释放。
二皇兄曾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儿,仅因这件事,圣宠全失,从此之后她便明白,在这深宫内苑里,最不可奢求的就是君王的宠爱。
母妃当年为了争宠,不惜冒着欺君大罪,将她当成皇子抚养,可是母妃得到了什么?临终之际苦苦撑着,就是盼着能见父皇最后一面,盼啊盼,父皇却迟迟不来,最后她睁着双眼,含恨而终。
幼时她曾对父皇充满了孺慕景仰之情,可如今啊……她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能早日出宫,有朝一日能离开京城,去任何地方都好,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无须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忧哪日她的秘密一旦曝露了,会落得什么下场。
魏青群见她一脸惊怕,心里有些瞧不上眼,不过还是噤了声,接着想起一件事,兴匆匆的又道:“对了,今儿个上元节,听说在这一天晚上到月老庙去求姻缘,若能得到月老应许,有机会能瞧见未来的情景呢,不如晚上咱们也去月老庙瞧瞧。”
第1章(2)
一入夜,京城的月老庙便涌进不少男女信众,有的是来为自家儿女祈求个好姻缘,有的是亲自前来。
不论男女,但凡来祈求姻缘者,祭拜完后,皆会抽取一红色的布条系在手腕,象征着红线已系上,就等着有缘人千里来相会。
这天日落后,魏青晚与魏青群在得了出宫的准许后,各自换了家常服,相偕直奔月老庙。
庙里头灯火通明,瞧见那么多人,魏青晚懒得进去,但魏青群是个爱凑热闹的,拽着她就往里头走。
“都来了,怎么能不祭拜一下月老呢?七哥就不想知道将来会娶什么人为妃吗?”
她虽是有些好奇,可瞧见人这么多,那点好奇心也就歇了,不过被拽着往里走,她也没抗拒,任由八弟拉着她,在两名侍卫开道下,往里头走去。
来到庙前,她看了眼供在庙里的神龛,里头摆着一尊彩绘的半人高木雕神像,那神像坐在一张椅子上,白发白须,嘴角依稀带着抹微笑,点漆的双眼炯然有神,看向那双眼的一瞬间,她微微一惊,适才那神像的左眼彷佛朝她眨了下。
她定睛再细看,神像的表情庄严而慈悲,木雕的双眼一动不动,她想,方才应该是她看错了。
侍卫们摆上带来的供品,递给她三炷清香,她回头瞧见八弟已手持清香,嘴里念念有词的对着月老神像祈求,她也轻轻阖上眼。
她不是想求姻缘,倘若父皇在她出宫开府后也给她指了婚,那她可就要头疼了,她本是女儿身,如何娶妻?娶了就是误人一生啊!
她想知道日后她能不能顺利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而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
片刻后,她睁开眼,就见魏青群白胖的脸上带着期待的说道:“不知道今晚回去后,能不能在梦里见到我未来的妻子?”
“拜完月老,回去就能梦见你的妻子?真有这么神吗?”魏青晚狐疑的问。
“相传,若是得到月老的应许,就能梦见未来的情景,我方才那么诚心诚意的祈求,月老定会应许我的。”魏青群自信满满的说着。
“希望八弟今晚能得偿所愿。”
见她神色淡然,似是对此毫无兴趣,魏青群不解的问:“七哥难道不想知道自个儿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为妻吗?”
“这事早晚会知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她现在只想着等出宫开府后,她就可以开始着手进行出逃的计划了。
花红柳绿,春波荡漾的时节。
河岸边芳草茵茵,有几个小童在玩耍嬉戏,还有几个妇人在浣衣,不知打哪儿飘来竹笛声,清脆悦耳。
一名穿着湖绿色衫裙的女子骑着马来到河边,她挽着妇人髻,容貌清丽,眉目间透着抹英气,翻身下马,向几个浣衣的妇人问道:“大娘,请问白云村怎么走?”
在她身后不远处跟了一辆马车,马车里载着两名女子,一名年长些,约莫四、五十岁,一名年轻些,约莫三、四十,两人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张望。
“你问白云村啊,”其中一名妇人指向后头的一条小径,“那儿有条路,你往那儿走,到底之后再向左拐,看见有两条叉路,走右边那条就能到了。”
“多谢大娘。”女子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她重新上马,抑制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朝妇人所说的那条路走去,马车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越接近白云村,女子脸上的欢悦之色便越发明显,嘴角也越翘越高。
她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见面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呢?
好久不见?分别也才一个多月,不算太久,不好。
可有想我?这么说好似自个儿很想他,也不好。
就在她浮想联翩之际,已来到白云村口,远远的就见有人站在村子口,那人身量颀长,站得直挺挺,虽瞧不清面容,但她知道这人静默着不说话时,那张俊逸脸庞定是透着一抹阴冷之色,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
可瞧见这人时,她心绪忍不住一阵荡漾,双脚情不自禁的夹了下马月复,催促马儿走快些。
她还没到那人跟前,那人便迎了上来,抬起一双狭长阴冷的眼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确定她毫发无损,他的嘴角才荡开一抹笑,伸出手要扶她下马。
她握住他的手下了马,还未开口就听到他的质问—“怎么迟了两日?”
“我接到你的信就即刻赶来了,路上遇到大雨,这才迟了两日。”
“不是因为贪睡睡过头了?”
“我才没贪睡呢!”
男子看向马车里下来的两名女子,其中较年长的那个抿着唇,笑而不语。
年轻的那位笑着答道:“爷,这回您可冤枉主子了,主子赶着来见您,这一路上倒是没怎么贪睡呢。”
男子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回头瞅了眼女子,低笑了声,牵着她的手,走进村子里。“我带你进村子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