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昂问刘琼,“玉妃,她可是说过这样的话?”
刘琼瞧跪在地上的莫亮珍一眼,轻轻地点头,“是的,她是这么对臣妾说的。”
莫亮珍见曾子昂黑沉的瞳孔一点温度都没有,不禁问:“陛下真要罚臣妾去晒太阳?”几个月未见,他就没想念过她吗?
苏志清说,古来痴情有几人,尤以君王最无情,若是皇帝对自己已无那份情,那又何必让她进宫来?这样折腾她,他图的是什么?
她望着他,然而他深沉的瞳孔之后却是她难以明白的心思。
曾子昂说:“宝妃竟然敢不敬太后,这里是宫中,不再是你那没规矩的国相府,你那不管不顾的撒泼性子在这行不通,得立规矩才能让你明白宫中教条。”
她绝丽的容颜立刻蒙上一层薄霜,“臣妾明白了,陛下也嫌臣妾没规矩,臣妾该罚!”她心里冒酸,双拳紧捏着,就怕忍不住站起来掉头就走。他说的没错,他才是主宰她命运的人,她唯有低首无心才能安生。
她满心苍凉地告诉自己,郎心似铁,他早已不是在别院那纵着她的男人了,他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天下人的主子,包括她的!
他冷眼看她俯首贴耳的样子,当真无一丝温情,吕氏与曾子言见状,满意至极,十分高兴能看到莫亮珍这低声下气的认命德行,反倒是刘琼替她求情——“请陛下念在宝妃初入宫中,尚未熟悉宫规的分上,别罚她太重了,就是晒太阳也别晒太久,臣妾怕宝妃吃不消。”
曾子昂清冽的双阵微微一敛,“不是每个人都像玉妃一般认分懂事,不给朕添麻烦,宝妃平日顽劣惯了,不重罚不足以立威,朕不仅要她跪着晒,还得到宫门前去跪,直到太阳下山前都不得起来。”
“什么!那宫门不仅有大臣们进进出出,连百姓也瞧得见,陛下让她跪那,您让宝妃怎么见人?”刘琼吃惊。
就是吕氏与曾子言也都大感意外,后宫女子犯错,再如何也当是“家丑”,绝不会罚给外人看,因为这丢的不只是妃嫔的脸,连皇帝自己都面上无光。
“众人皆说朕荒诞不经才会封莫亮珍为妃,朕这就好好教育宝妃,让众人瞧瞧朕是否只为美色所迷,不明事理了。”
有威则可畏,有信则乐从,凡欲服人者,必兼具威信,看来他这是要牺牲莫亮珍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
莫亮珍心彻底的冰凉下来,这就是帝王之术吗?她莫亮珍只是他立威的工具,在众人面前将她践踏得越惨,他便越是圣明、越是个明君!
她如落深渊,终于明白自己爱上的是如何阴狼深沉之人。
吕氏与曾子言这会笑不出来了,本想藉机整莫亮珍,顺道看看曾子昂可是真对这女人冷绝了,哪知反倒让曾子昂利用莫亮珍去立威信,这曾子昂使的可不是普通的手段,那莫亮珍简直让他玩残了。
刘琼一颤,顿觉害怕,自己现在是受宠,可他日会不会也和莫亮珍有一样下场?
绿儿忽然喊道:“宝妃娘娘,您快松开手掌,您手都流血了!”
众人朝莫亮珍的手掌望去,果真看见她手掌一片血污。
莫亮珍见众人吃惊,也朝自己手心看去,方才捏着拳,指甲陷入肉里,自己不觉得痛,直到血流出来让绿儿发现,这会才感到阵阵疼窜入心窝。
而曾子昂表情未变,依然没有任何动容。
“启禀陛下,娘娘在宫门前跪足三个时辰才昏倒,这期间娘娘挺直着身子,没落下一滴泪,甚至迎着每个指责的目光,那股盛气反倒教人不敢多看她一眼,纷纷走避。”王伟在曾子昂进入红焰宫前低声禀报。
皇帝颔首,可以想像这高傲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都不会让自己示弱,即便受罚也骄傲如孔雀。
而这,才是他曾子昂的女人!
他挥退王伟,自己走进红焰宫的寝殿内。
绿儿见到他来,惊讶地要喊出声。
他制止了,还让所有人都出去。
绿儿看了眼床上由宫门前抬回来昏迷至今的莫亮珍,虽有些不安,仍是听命出去了。寝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偶尔传来蜡烛蕊心燃爆的声音,因为太安静,显得独自躺在床上、身形纤细的女人有些凄凉。
他站在床边俯视她,眼神柔软怜惜,坐上床缘,他伸手抚着她因失水而月兑皮的唇,这一下午的曝晒,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她一个女子?
他听说论远仪、苏志清和曾俊章闻讯后都赶去宫门前看她,可她把他们全赶跑,说她就是要晒出精神来,这才好越活越有劲,让所有希望她枯萎于宫中的人瞧瞧,她莫亮珍是铁打的红花,永不凋谢。
论远仪与苏志清自是了解她的,见她还有斗志,便放心走了,可自己那侄子就闹着要与她一起跪,最后让曾子言自己来拉走了事。
第十二章进宫受罚心无悔(2)
曾子昂的手贴上她那过于冰凉的脸颊,轻叹一声,“朕对不起你……别怪朕好吗?”
“为……为什么别怪?”莫亮珍睁开眼,一张口,发现声音干涩,喉昽痛哑难受,这问话本来带着愤慨,但声音出来却变得软弱无力,倒像在呢喃。
“你醒了?”
她忍着喉昽的痛再度开口,“遭恶棍……吃豆腐,能不醒吗?”这指的是他抚模她脸庞的动作。
他苦笑,“朕已成了你眼中的恶棍了吗?”他话才说完,一个拳头居然往他肚子挥来,他吃惊,这女人竟敢殴打龙体——不,重点是,这女人竟还有力气打人!
“臣妾这下又没了规矩,犯了死罪,陛下要不要立即将臣妾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这样臣民会更加拥护您,说您英明!”硬是提气说完这串话,她喉咙像着火一样,疼得她直拧眉。
曾子昂抚着被打的肚子,其实她没什么力气,这拳下来说不上有任何痛感,倒是她的话很挖苦,让他的笑容越发苦涩起来,“你这软柿子般的拳头只是给朕练身,朕并没见到你犯上殴打朕。”他睁眼说瞎话,瞧见她忍痛的模样,伸手想触模她的颈子。
见状,她下意识惊恐的拍掉他的手,“陛下这就想……亲自掐死我吗?”低哑难听的嗓音里,饱含深深的受伤与脆弱。
他手顿在空中,脸孔泛白,半晌后才收回手,叹口长气,“看来朕这回做得太过头了,这会可是半分好脸色都休想得到。”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喉昽又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唉,你怨朕也是应该的,朕伤你不浅,这回又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足了脸面,你若真想打朕,多打几拳没关系,是朕欠揍。”
“您……”她一张口,喉昽那撕裂般的痛又让她整张脸都变了。
他心疼的道:“你曝晒过久,喉昽太干,一扯动就会疼,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出声,朕会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她气鼓鼓的粉颊染上一层红,死死瞪着他,就看他能说出什么。
他俊容面沉似水,缓缓道:“太后与益王这阵子动作频频,私下调动边境的兵马,还联系散在各处的兄弟密谋造反,朕为了混乱他们的视听,让他们以为朕不知情,所以宠幸刘琼,故意藉刘琼送假消息给他们。”
“太后与益王要造反?!”莫亮珍心惊,忍不住开口,接着喉昽又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要你别说话,瞧这又拧眉头了。”他不舍的下床倒了杯温水给她,瞧她喝下这才继续说:“他们有叛逆的打算,朕近来紧盯着两人的动向,原本不想在这紧要的时机让你进宫,但见你受各方欺侮,连你堂妹夫妻都能辱骂于你,朕哪里舍得,虽然让你进宫得瞧朕与别的女人周旋,你心里会不好受,但至少令你待在朕眼皮底下,朕想见就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