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爷的动静?她怎么会知道呢,就是要问也得问问待春院那位吧!
想起顾绮年,她满嘴苦涩,像是谁掐住她的鼻子,迫她喝下一碗烫舌药似的,那股苦味儿从嘴里一路蔓延到胸口,然后停在胃里,压着、堵着、积着,隐隐地疼痛着,让她夜里难眠,心头难静,一把火烧得她越来越浮躁。
眼底浮起浓浓的一圈墨黑,唇上干涸龟裂,她必须藉由打骂下人才能透口气。
既然知道张柔儿只是王爷扯的大旗,她就不客气了。
前天,她寻了点事儿,狠打张柔儿二十大板,听说人到现在还烧着呢,能不能熬过这次端看她的命,谁让她跟自已叫板作对。
梆嘉琳咬牙暗恨,还以为王爷为张柔儿心疼,刻意让唐管事来敲打自己,原来是想转移她的心思呢,好让顾绮年在待春院里过上安稳日子,是不是等她把王府上下的女人全数收拾妥当,爷才让顾绮年大摇大摆登场?
他舍不得顾绮年伤神,却让她双手沾血,这份疼惜可是头一份儿。
她把待春院里的景况模清楚了,盖新房、立新门、买新人、开新铺……连夫子都请进门了,人家在那儿出出入入、自由自在得很,哪像她,挺着背、咬着牙,为王府名声门面着想,再不痛快也得咬牙和血吞。
都说她心肠硬、手段狠,袓父曾说,若她是男儿定能做出一番事业,可惜她是女子,只能在后院翻云覆雨。
她对袓父的话不以为然,比起葛嘉为、葛嘉祯,她半点不输,除了在后院,她还能做更多的事。
淡然一笑,很快,很快王爷就会明白自己对他多有用!
至于目前,她该做的事是……顾绮年……
彼绮年伸伸懒腰,看一眼伏在案上练字的春天、夏天,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他们越长越好、越大越帅,她养得很有成就感呢!
先生赞他们天资好,学习快,阿儇自夸自擂,说道:“那倒是,我小时候也这样的。”
确实阿儇从小便不同凡响,小小的男孩却有宽宽的肩膀。
没有亲爹,亲娘于王府大小事漠不关心,他这样一个小小人儿就把王府给撑起来了,莫怪她一个三十岁的剩女灵魂会爱上小正太,实在是他强大得不像个小孩。
小时候这样,长大也这样,他事事设想周到,算无遗策,有他在,她的脑袋会越变越简单。
她其实很感激,阿儇在算计葛氏一族、算计帝心,为宁王的太子之位筹谋时,还有余力管她爹的事情。
阿儇派人冒充在刘府曾被夫人救下一命的奴婢,让她找到管叔叔,透露萧瑀已逝的消息,并传达“萧瑀遗言”,让管叔叔找出萧瑀的匣子,前往京城寻找老主子萧梓华,也就是何宇杉。
避叔叔上京,主仆相见,不胜欷吁。
萧瑀的死讯让何宇杉悲伤不已,幸而有妻子、儿子,和顾绮年在旁安慰,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避叔叔眼光毒,看着顾绮年目不转睛,说道:“顾姑娘和咱们家小姐很像。”
这句话让何宇杉改变主意,收顾绮年当干女儿,于是绕了一大圈,顾绮年再度回到亲爹身边。
避叔叔提及当年旧事,“几度上门求见,始终见不到小姐,我便留了心眼,年末只拿出五成的营收送往刘府,等上几天,始终等不到小姐召见。我猜测小姐被软禁,根本碰不到这些银子,否则以小姐的伶俐定会晓得帐目不对。
“第二年,我送进刘府的银子更少,刘老夫人召我去问话。我回答,‘过去铺子生意好,是因为小姐想法多,咱们的生意才能比旁人好。’我试探能否让老奴请教小姐,有没有什么新法子?
“刘老夫人却骂骂咧咧的,说我能耐不足,要换管事,我硬声相抗,说:‘行,请老夫人拿出我与小姐签下的契书,小老儿立刻走人。’
“我与小姐之间哪来的契书,但凡她回头问问小姐,就可以知道我在说谎,可她不问,亦拿不出契书,发作一顿后把我赶出刘府。
“我送进刘府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刘老夫人恐吓要把铺子卖掉,老奴同意,但她得拿得出铺子房契才能论买卖。她拿不出来,这让老奴稍稍安心,代表刘老夫人还不能完全拿捏小姐,我怎么都没想到小姐竟会被李婉娘害死。”
说完,管叔叔和何宇杉抱头痛哭,“当事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想起呼天不应、唤地不灵的那段时光,心中依旧委屈。
不过几天后,顾绮年乐津津地从刘铵手里拿到三万两银票,她直接送到何宇杉手里,对他说:“我把这件事告诉靖王爷了,我不知王爷是怎么办到的,刘铵竟把银票吐出来。”顾绮年没说破,何宇杉却心里雪亮,那是靖王在为小瑀出气呢,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非身分悬殊……终究是小瑀福薄。
刘铵把李婉娘送到庄子上,让刘老夫人待在佛堂,潜心修佛。
卫翔儇说:“等着吧,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李婉娘和刘老夫人很快会遭天谴。”
彼绮年很高兴自己没看错人,刘铵确实是个磊落男子。她更高兴卫翔儇恩怨分明,没把内宅女子的罪过追究到刘铵头上。
能这样结束最好,刘铵是个人才,宁王需要他,大卫王朝也需要他。
到此,萧瑀的故事结束,顾绮年的故事正要粉墨登场。
甜田的生意越来越好,在何宇杉的帮助下,顾绮年打算开饭馆。
饼去何宇杉顾忌皇帝,不敢亮出身分、重返商场,生怕再次招惹上祸事,害了女儿,如今萧瑀已经不在,没了顾忌,他决定再入商道。
彼绮年举双手同意,身为人,就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何况孟可溪说过,皇帝再过两年就要驾崩,他大概没有精力再抄一回萧家吧。
这一回何宇杉也学会低调,就算口袋银子多到钵满盆溢,也不会傻得再跑去争“大卫王朝第一富商”的排行。
彼绮年说:“聪明人,要懂得闷头发大财的道理。”
于是这对干爹、干女儿,开始合伙闷头发大财。
卫翔儇在出京前的夜晚,对顾绮年说:“等我回来,我要娶你为妻。”
他说的是“妻”不是“妾”,他的口气很笃定,但顾绮年不敢作大梦,能维持眼前这样就很好了。
因为他是王爷,因为他的后院里还有很厉害的王妃,自己只擅长做菜,不擅长斗争,所以……她只想维持现状。
她是现代人,当然想要当专一,但她已经为他甜言蜜语折服,愿意退让妥协。
她说服自己,这里是古代,一个价值观与自己迥异的年代,她不能要求这个世间的规则来将就她,也不愿意把爱情建筑在另一个女人的哀伤之上。
在这里,离婚的女人不会退一步海阔天空,不会有下一个更好的男人在等待,她们的下场……很糟糕。
所以顾绮年笑着说:“别说傻话,不管认不认,你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怎能容许我这种身分低下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这种事很久以前就经历过一次了。
卫翔儇生气了,正色道:“不要质疑我的能耐,七年前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七年后我还是无法办到。”
他说:“大哥能为孟可溪做到这一步,凭什么我不行?”
彼绮年失笑,“哪有人在这方面较劲的?”
他硬声道:“我偏要较劲,我能为你做的,只会比大哥为孟可溪做的多更多!”
说实话,爱上一个愿意为爱情较劲的男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