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年代久远的老历史了,不会是上辈子吧?”
莫离瞪他一眼,举拳往卫左肩膀捶去,他们真是对冤家,成天打打闹闹。
“别闹,我有重要的事,要你们帮忙。”顾绮年阻止两人斗嘴,一面说话一面往春天、夏天碗里夹了块鱼。
“帮什么忙?”莫离问。
“卫左,你能不能领我去何大叔家里,我想和他谈谈。”
“先见见何大叔再说,如果何大叔可靠,我打算和他合伙开一间小铺子,若不合适,就和他签约,买进更多的牛女乃和酥油。”
她最大的问题是手边没有人,莫离待她再好,也是卫翔儇的手下,她打算发展自己的事业,不想让卫翔儇的影子夹在中间。
“什么样的铺子?”莫离兴致勃勃地问。
彼绮年喊穷,让她花钱别大手大脚,她教顾绮年再卖几张食单,可顾绮年不乐意,说要自己开饭馆,难道她真要开饭馆了?
“我想卖饼干、面包、蛋糕和一些甜食,就像上次我做给你们吃的南枣核桃糕之类的点心。”
“蛋糕是什么?”夏天仰头问,眼睛眨巴眨巴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是一种很松、很软、很好吃的东西,趁这几日有空,我做给你们尝尝?”
“好啊!”春天舌忝舌忝嘴唇,一脸馋样。
春天是个稳重小子,可是每次都会在顾绮年的美食中变得幼稚,就像他一样……等等,什么他?哪个他?谁和春天一样会在美食中变得幼稚?
彼绮年失神,但莫离的惊呼声把她的魂魄给拉回来。
“太好了,生意肯定会很好,光是南枣核桃糕,我作梦都会流口水。”莫离举双手赞成。
“对啊,一定很多人买。”夏天百分百支持他最爱最爱的姨。
“我有钱的话,也买。”春天愿意当姨的第一个忠实客户。
“可是……”卫左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不想泼冷水,但好像不泼一下下不行呐。
“可是什么?”莫离瞠目问,有种他就说不要卖,那以后绮年做的菜他也不要吃了。
“做买卖要抛头露面,顾姑娘,王爷他……恐怕不会同意。”
卫左果然是泼冷水专家,一桶水从头到脚,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对啊,她老是忘记,自己是卫翔儇的“私人财产”。
可若照这样推演下去,她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啊,未来变成空话,梦想变成傻话,计划变成废话?顾绮年将和王府锦鲤、王府雀鸟一样,都属于无意识、无自主性的动物?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滔天怒焰。
换个角度换不了心思,转移注意转移不了怒气,顾绮年累积一整天的熔浆大爆发,她忿忿起身,两手用力拍上桌面,指着卫左的鼻子大声怒问:“为什么我做什么事都要王爷同意,他把孩子塞进待春院让我养的时候,有没有问我同不同意?他命令你偷走我的棺材本时,有没有问我同不同意?他把你这个大胃王弄到我的餐桌上时,有没有问我同不同意……”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生气,眼眶红红的,饱受委屈。
她一直忍耐着。
在后宫时忍耐,因为二十五岁之后她就可以甭获自由。
在靖王妃面前忍耐,因为不受重视,就能在待春院里享受微薄的自由。
但是现在,了不起的靖王爷一句话……不!他甚至连话都还没有说呢,就有人要阻止她的自由,连一点点的小空间都不给她留!
她能不生气?能不爆炸?!
春天、夏天扁嘴不说话了,脸上写着满满的心疼,他们悄悄挪到顾绮年身边,拉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卫左、莫离也不说话,但原因不是顾绮年的大爆发,而是——
那个“把孩子塞给人家养”的主子爷正站在她身后,身子斜靠在门框边,两手横胸,悠悠闲闲地看着她爆发。
他没有生气,相反地,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因为……她居然也会跳脚?
小瑀是怎么说的?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有些人好像可以无限制地包容别人,可一旦底线被踩,兔子瞬间变猛虎。
所以,顾绮年现在是猛虎了吗?
“顾、顾姑娘……”卫左结巴了,他笑得满脸尴尬,但更尴尬的是他的食指,想指又不敢指,想泄密又不敢明目张胆。
幸而顾绮年够聪慧,从卫左便秘的表情中猜出若干讯息。
唉,难得嚣张却被逮个正着?她的运气不是普通的糟。
所以……转头?转头后呢?
选项一:奴颜婢膝,用满满的笑容解释刚才的话纯属疯言疯语,当然,如果她的口才够好,能说服对方,他听到的都是幻想空话,也可以试试。
选项二:义正词严,转过头板着脸,告诉他,人权是需要被尊重的,人生而自由平等。深吸三口气,她决定使用选项三——转头,一语不发,冷眼望他,静观他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于是两人四只眼睛,互看对方,半晌,卫翔儇慢悠悠说:“一个月两百两,吃穿用度以及四个丫头的月银,可以吗?”
意思是……有议价空间?微微地、小小地,可爱的兴奋浮上。顾绮年摇头,“不可以。”
“多少才够?”
“不是钱的问题。”
“做生意的目的不是为了钱?”那可真是有趣了,听都没听过。
“钱只是目的之一。”
“另外的目的呢?”
“自食其力、自我成就、自我实现、自我肯定。”
还没听说过哪个女人需要“自我”,比起这个,女人更需要的保护、依附、凭恃,这些,他都给得起。
“不过是做点吃的,能得到这么多?”
“爷不过是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不也能得到不少?”
彼绮年这话一说,四周静默无比。
哇咧……连王爷都敢顶嘴?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喝了虎骨酒、狮鞭汤?莫离对顾绮年无比崇拜。
世故的卫左吓得半死,没人敢这样对王爷说话,上一个这样说话的,坟前的草已经长得比春天、夏天高。
所以、万一、不小心……王爷暴怒,他是要护顾姑娘还是护王爷?
不对、不对,王爷不需要人护,重点是,他有没有胆子护住彼姑娘?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两个小孩一人一手拉住彼绮年,摆明态度,自己和姨站在同一边。终于,卫翔儇开口了,“你想怎样?”
“我想做自己能做的事。”
“抛头露面、街头叫卖,当下等贱民,是你想做的事?”
“禁锢在待春院,像家禽家畜般被豢养起来,会比下等贱民更高贵?”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没有这些“下等贱民”,他会有房子住?有米吃?有衣服穿?他之所以可以过这么优渥的日子,全是仗着剥削他所谓的下等贱民得来的。
念头起,心胆惊。天!她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她凭什么认为天底下每个人都生而平等?
她的念头把自己吓个半死,却没有发现应该很生气的卫翔儇竟然扬起眉头,用一副“很有趣”的表情望着自己。
“所以呢,非要开铺子?”
她被自己吓到,所以气势有点弱掉,但梦想不能丢,理想不能灭,她要活出属于自己人生的意志坚定。
用力咬唇,她不敢再斩钉截铁,却也不愿意退缩。“请爷开恩,我想试试。”
她的口气软下,卫翔儇有扳回一城的骄傲感。
想试试吗?行,就试吧,反正让她失败的方法很多,不必在这个时候和她争执。“可以。”
卫左无法相信,这话是从王爷的嘴里说出来的?原来王爷也会让步?
他和莫离面面相觑,只有别人将就王爷的分,什么时候王爷也会将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