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总是变着法子夸奖他,夸到他轻飘飘的,夸得他相信自己是全世最杰出的男子。
她说:“性格创造命运,自信令人勇敢,人不应该害怕作梦,应该努力追梦。”
卫翔儇紧蹙眉心,明明在说春天、夏天,他想起小瑀做什么?
摇摇头,他问:“还有呢?”
还有?主子爷想知道什么,卫左不清楚,干脆报起流水帐。
“每日卯时,小主子会自己起床,从不赖床的。小主子告诉阿离,如果赖床,养娘会拿竹枝抽他们,阿离听见,气得抡起拳头要去找徐娇打架。
“洗脸刷牙后,顾姑娘会给小主子吃蛋羹、喝牛女乃,阿离也想吃,顾姑娘不给,说她再吃下去会胖成一团球,万一卫右不喜欢,她可不负责。顾姑娘真是太英明了,这种话谁敢跟阿离说啊。
“吃过东西,阿离就带小主子去扎马步、练拳、绕池塘跑圈,不是我爱说,小主子太瘦弱,一点都不像爷儿们,实在该好好练练。
“练完身子,吃完早饭,顾姑娘就教他们读书写字,顾姑娘可厉害了,她写的书小主子很喜欢,没事都会拿起来念几句。
“上完课是小主子的点心时间,顾姑娘说少量多餐,小主子得多吃点东西才行,顾姑娘可强着呢,顿顿饭食点心都不带重样的。
“点心吃完,顾姑娘去准备午饭,我得负责教小主子数数儿,陪他们玩。然后吃午饭、消食、睡午觉,下午再念点书、整理菜园、写字画画,吃过晚饭,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
“阿离说快要忙死了,也是,多了两个小主子,顾姑娘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做饭、煮点心,睡觉前还要给小主子讲故事,把小主子哄睡了,还得备课……爷,要不要再送两个奴婢过来?”
卫左没注意到,自己的流水帐里提过多少次“顾姑娘”,不知道自己对顾绮年赞美过多少次,不知道自己把顾绮年捧上天,不知道每次提到顾绮年脸上的笑关都关不住……
现在,卫翔儇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主子了。
眼看莫离领着春天、夏天去清洗,卫左知道早饭时间快到了,可是主子还不走,怎么办?他为难地望向主子。
下一瞬,更为难的事来了,因为顾绮年抬起头说:“屋顶上的,下来吃饭了。”
怎么办?可以下去吗?把主子留在屋顶上,自己下去填肚子,会不会太过分?可是不下去……他饿了啊……
“主子爷,您要不要回……”卫左呐呐地问。
猛然被一瞪,卫左的下半句话被瞪回肚子里,王爷的脸色比冰山还冷。
“怎么,这里我待不得?”卫翔儇连声音都像在下冰刀子。
冤枉啊,他没说!整个靖王府是主子爷的,待春院也是主子爷的,连……连顾姑娘都是主子爷的啊,主子爷爱待哪儿谁敢有二话?只不过……
蹦起勇气,他小心翼翼地道:“爷,如果我不下去,顾姑娘会过来找我,到时、到时顾姑娘会发现王爷……”
身为王爷,蹲在屋顶,会不会那个……有失身分?
卫翔儇轻哼一声,挥手,让卫左下去吃饭。
如蒙大赦,卫左咻地飞下去,卫翔儇越想越不舒服,有这么急吗?
眨眼功夫,他看见三个大人端着饭菜往小花厅走去,两个小男孩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第一次,卫翔儇很近地看着春天、夏天,他的视力极好,把他们的眉目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他终于明白,葛嘉琳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送进待春院,她算准养在这里,自己永远都不会看见吧!
不见面、不接触,就不会产生感情,即便两人长大,即便发现他们和自己长得相像,恐怕也难以亲近。
梆嘉琳是在替自己的孩子扫除障碍呢,只不过,那也得她生得出来才行。
血缘是种很奇怪的关系,单单一眼,卫翔儇想亲近两个孩子的感觉就很迫切。
第七章为什么她们这么像(1)
“姨,我做错事了。”夏天犹豫很久,在顾绮年把盛好的稀饭端过来时,终于鼓起勇气道。
彼绮年一愣,温和问:“夏天做错什么事?”
这是她最神奇的地方,莫离和卫左直到现在还分不清谁是谁,但顾绮年一眼就能分辨,莫离不相信,接连试过她好几遍,她从没混淆过。
夏天垂头丧气,春天却如临大敌,顾绮年皱起眉头不理解,不过是尿床,有这么严重?
卫左用手肘推推夏天,还朝他眨两下眼。“不是说好不讲的吗?我都帮你处理好啦。”通常三个大人比小孩起得早,顾绮年洗漱过后,就一头栽进厨房里备菜、煮饭,准备运动前的小点心,莫离和卫左会到井边洗衣服、晒衣服,没有谁命令谁,他们自动自发分工。“姨说,诚实是上策。”
这么不懂变通,“不讲”和“说谎”是两回事好吗?就连说谎都还分善意、恶意呢。卫左拧眉,尿床有关男性自尊,万一没处理好,长大后会变成搁在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顾绮年浅哂,说:“我很高兴哦,夏天有遵守约定。”
夏天见顾绮年不生气,呼地吐一口大气,郑重说:“我会遵守约定的,全部全部的秘密都跟姨分享。”
“好啊,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尿床?”顾绮年问。她发现厨房里的女乃茶失踪了,是夏天贪嘴?
“知道。”夏天认真点头。
“你说说看。”
“我梦见一只大野狼在追我,我一直跑、一直跑,都跑不掉。”
完全没联想到偷喝女乃茶这件事?难道凶手不是夏天,而是……
彼绮年转头看一眼卫左,他不敢迎上顾绮年的目光,悄悄地把头撇开,那壶女乃茶他有份,而且是“很大”的一份,莫离占的比较小,春天、夏天占得更小。
谁晓得牛女乃加一点糖、一点茶,再加一堆圆圆润润的小球会好吃成这样,他这不是担心……担心坏掉就浪费了吗?
“大野狼为什么要追你?”
“因为我有一只很香的鸡腿,是姨给的,我舍不得吃,一直收在怀里。”
彼绮年失笑,不知道是不是饿怕了,春天、夏天常有藏食物的习惯,为这件事她头痛不已。“大野狼长什么样儿?”
“黑黑的一团,很像鬼,会飞过来飞过去。”
“夏天见过鬼吗?怎么知道鬼是黑黑的一团?”
春天接话,“是郭嬷嬷说的,说以前有人死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变成厉鬼回来,她一直哭、一直哭,还会把人吓死。”
“对啊,郭嬷嬷说姨可能已经被鬼弄死,才没开门。”夏天跟着说。
“郭嬷嬷还跟婆子们说,如果没人应门,就要把我们从墙那边丢进来,我们就跑不出去。”那个时候春天快吓死了,却不敢哭也不敢闹。
彼绮年心疼地放下碗,把靠近自己的夏天抱在怀里,轻拍几下。是吓着了吧?不敢说出门,只能憋着,任由那份恐惧在心底不断扩大,形成恶梦。
“后来呢,你有没有被大野狼抓到?”
“有,它的牙齿这么长、这么尖……”夏天把手臂撑得很开,表情无比认真。
“那夏天怎么做?”
“我害怕,一直哭、一直叫,然后就、就……尿床了。”他满脸沮丧。
卫左连忙插话,“不严重,夏天很乖觉,只尿一点点就醒来,没有漫开,我已经拿去晾,晚上就能用了。”
彼绮年摇头,她不在乎棉被怎样,就算湿得不能再用,顶多让阿离再去买一床新被子回来,反正她飞进飞出,早已习惯。
“夏天,姨告诉你,下次再碰到被大野狼追,你就把鸡肉丢给它,因为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性命重要,懂不“如果大野狼吃了还想吃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