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微红,嘴角略略松动,将小刀收妥。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长年在海上都做些什么?”
龙天运闻言,眉头微扬。“开疆扩土,要说贸易交流也可以。例如版画,海外的人们特别喜欢。”
这语气,似是带点骄傲跟炫耀,她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两眼。“你说的海外人们也是金璧百姓吗?”是配合他,不是她想知道,她这么告诉自己。
“当然不是。”龙天运自车里的抽屉中拿出一本书来,“举例来说,像这种东西人金璧,他们的文字、言语与我们不通,卖不出去,其它瓷器’香料、镜子等等就好交易了。”
他当着冯无盐面前随意翻了一下,不以为她会对此感兴趣,哪知她琥珀色的眼瞳在瞬间爆出光芒。
下一刻,他就发现冯无盐改坐到他的身边,伸出手翻过上面好几页,指着上头的画,说道:“这是他们的画?”
冯无盐的姿态太有独占欲,龙天运松开手,让她自己兴致勃勃地去翻阅内页。
“是他们的画。”“画师有跟着你来吗?”
龙天运想了想,笑道:“上一个我遇见的画师是想来,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便把他给丢在海上了。”
冯无盐脑中自动补完他说的话——那个画师对龙天运有所纠缠,但他看不上人家,索性在途中把人给丢了。
要是女画师就有不一样的结局?她……也算是女画师。她心一颤,收拾起心情,一页又一页翻着,问道:“这上头是他们的文字吗?”
“是啊。”
“你会看吗?”冯无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覆,便抬起头要看向他。阴影罩下,她顿时察觉他俯下头的意图,连忙侧开脸,却没来得及完全避开,颊上有被他唇瓣擦过的温热触感。
对方没有动。
她硬着头皮抬起脸,对上他冰凉的眸光。
“我会看,也会说。”他的声音淡淡,似是没有任何情绪。
虽然没有挑明,却在在明明白白表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学读学写就要付出代价。
冯无盐瞬间僵硬,任着他再度吻下来。
唇上就算再软暖,她仍是紧紧闭着嘴。虽然会为情动而彼此攻城略地,可是在她的控制下没有接吻过。她总想,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没什么好羞耻的:但,她还是在心里划下防备线,让止于,不会越线。
可以发泄,心要是越界就万劫不复了。
“爷,到了。”
龙天运冷冷地看着她,而后推开她,下了车。
第5章(2)
一路从岸边驶来,皆是热闹之景,道路两旁是市集,家家挂上红布。另一辆马车一停,喜子立即过来,低声道:“爷,大婚了。”
“哦?”龙天运嘴角讥讽,转头对马车里说道:“下来。”他伸出手,逼得冯无盐不得不借他之力。
他一使劲,她的身子就落入他的怀里。她感到耳轮被狠狠咬了一下,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放下地。
马车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
燕奔跟着过来,低声说道:“一上岸,就有人跟着。”
冯无盐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往龙天运看去。
“知道了。”龙天道不甚在意地道。
这间大宅子的齐总管早候在一旁。他恭敬道:“爷,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他连看冯无盐一眼都没有,“一早便有人来访,老奴不好拒绝。”
龙天运轻笑。“刘耶真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转头对冯无盐道:“我还有事,齐总管会差人带你去歇息。你向来晚睡,趁此好好补个觉。”他神色略漠,显见在车里的情绪尚未散去,言语间却没有表露出来。
齐总管终于往她窥去一眼。
冯无盐迟疑片刻,说道:“如果有我能够帮忙的,尽量说。”又补充道:“就当我的住宿费也行。”
她这话一出,顿时发现四周十分安静。齐总管又再抬头看她一眼,龙天运身后的燕奔也看她一眼,就连喜子都怪异地瞪着她。
龙天运的脸色终于软了些。他低笑:“钟怜,你陪着她去吧,一步不离。”
钟怜称是。齐总管差了一个婢女带着她们往另一头走去。
这一路上放眼望去,小桥流水、画阁朱楼,往来仆役无数,冯无监缺心不在此,问钟怜道:“你主子,仇家多么?”
钟怜沉吟了会儿,答道:“对主子忠心的人远远多于仇家。”
领路的婢女噗哧一声笑出来,回头道:“岂只忠心的人多。想进来的人太多了,前两天还有姑娘来门口卖身葬父呢。”
钟怜泰然自若地笑道:“那,齐总管收了吗?”
“才没呢。这样收,以后府里都要变成女儿园了吧。也不知是谁把话传了出去,说是爷找到过沉在海底的古船,运了四年,金银财宝还没运完,自然惹到一些不长眼的人眼红。”小婢女吱吱喳喳说了一些晋城的谣言传说,不嫌烦似的。
等到小婢女完成任务,留她们在房里后,钟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自语:“哪来的丫头,这么多嘴。”要不“哪来的丫头,这么窝心。”冯无盐在她背后说道。
钟怜立即转过身。
冯无盐看着她,笑道:“没事,我说你呢。没比较没留意,一比较才发现钟怜你钟怜屏住呼息。
“真的是婢女吗?”冯无盐微有疑惑,“不大像。”冷静,不多话,又贴心,什么都能事先想到:识字,大胆,甚至有着大户小姐的气质……能培养出这样的人当婢女,那么她主子的地位必定有一定高度,可是,到底是多高?
钟怜微微笑道:“奴婢确实是主子的婢女,他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在老家里,奴婢不过是婢子里的其中一个,算不得什么的。”
“那,为什么是你上船呢?”
钟怜想了想,道:“或许是奴婢跟喜子公……同日到爷的身边,所以他一时想到我吧。”
喜子公?公什么?冯无盐知道钟怜在隐瞒她些什么,不过,她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有时,她会忍不住问,又忍不住版诉自己,其实他那些事她没必要知道的。是这样,对吧?
“姑娘,这里虽是小房舍,可从窗里看出去的景色真是好,方便赏景呢。”钟怜笑,“爷安排有心,姑娘若要绘画,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
冯无盐走到她身边,推开窗子往外看,若无其事地问:“那沉在海底的古船呢?真有其事吗?”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也是第一次听说。”钟怜犹豫一会儿,又道:“爷在海上多年,说不定真有寻到古船。”
“现在他回陆地上了,以后不出海了吗?”
“不可能出海了,因为……”钟怜对上冯无盐的目光,笑道:“爷在老家走不开了。这一回来晋城也只是难得一回的散心,再之后回去就……”她彷佛想到什么,又笑了笑改口:“姑娘要不要休息了,婢子先去打点一下,姑娘在船上的日子睡不足吧。”
冯无盐确实睡不足,想也知道睡不足的原因,但现在她更想知道方才那个“就”字后头钟怜想说什么。
是啊,她承认了,她就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的下还有着什么……没有要纠缠他,就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而已。
“圣上万福!”尖细沧桑的声调出自于厅里伏拜在地的灰发老者。
“起来吧!”龙天运坐在厅首太座椅上。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是燕奔与喜子,除此外,厅内已无他人,正偏三门皆已关起,封闭有如密室。
灰发老者听闻赐起身,这才巍巍颤颤地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