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表情古怪。“十二,又是书上写的?”
冯无盐道:“嗯,小时候看的。”
“你懂得……真不少呢。”
“各有所长罢了。就像你衣上的薰香,我就完全不懂。”她坦白道。
十六脸色一亮。“这倒是,人各有所长嘛。话说回来,我将来入了宫,最尊贵也是个宠妃,万不会到后位,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你呢?是喜欢晋人还是璧人?”
“璧人吧。”冯无盐随口道。
冯十六张大眼,不可思议道:“你是傻了吧?璧人人高马大,那……那个也都很……都无处不大冯无盐一脸莫名,接着恍然大悟。她觉得……思绪不知该往哪去。
“十二,你书读得多,也有看过这样的说法吧?”
“……”就算当年她书读得多,一个小孩子会去留意这方面才有问题吧?她只在乡野奇谭里看过用夸饰的字眼带过去这方面,冯十六话不点明她还真没有联想到。但,乡野奇谭能信吗?
冯十六的双颊忍不住有了红晕,低声说道:“就算长年被同化,野蛮的本性也会一直都在着,肯定很粗鲁的……会被伤到的,我听过有妇人被折腾得好几天都没出门过……”
冯无盐接不了这种话,只得道:“当今皇帝也是璧人混血,据说跟纯正璧人血统的开国主画像有八分神似,你就不怕吗?”
冯十六自怜地叹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忍忍也就过了,这就是代价啊。也只有开国主才有七名妃嫔,在那之后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就算再受宠也不会天天来吧,以后我要躺的日子可多了。听说谨帝承母貌,是晋人身高的美貌皇帝,若他没有死,那该有多好……”
谨帝是当今皇帝的兄长,也是曾经的东宫太子,登基七日即坠马而死。自那时起陆陆续续都有流言——是不是金璧不正统,皇室才会得此劫难?
宁王都登基三年了,风调雨顺没有什么灾难,这样的流言还在窜着,她都快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声音,难怪今年会准备采选了……
这位陛下,至今还没有后妃,采选女子最后留在宫里的怕是不少吧。但,不管是多是少,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美色,她不以为他会看不上十六。
如果她是皇帝,放十六在宫里养眼都好。
此时已近岸边的夜市,灯火通明到几乎都能透过车窗照亮她与十六的身影。冯无盐再度往窗外看去,岸边船上人影交错,笙歌鼎沸,带着色性的笑声地。
这里头,有多少豺狼虎豹曾意图对她不轨,而他们都是从事雕版事业的后代。在京师里雕版师上百,她之所以能月兑颖而出,主因在近年佛教发扬光大,雕版逐渐盛行,有钱的人家供佛,经文不再手抄,而是雇用雕版师印经文及雕插图,其它如刻印肖章、单幅图案,也一并掀起热潮。
单是接下这些经文的刻印,就足够上百个雕版师维持生计有余,她侥幸手上功夫更好些,佛寺将千佛图、菩萨图等单幅指定只给她雕版,让其他同行眼红无比。
虽然她确实也喜欢沉浸在这个单纯的雕版世界里,不过偶尔她也会想,在佛教兴盛、人人信奉的同时,信奉袖的人们又是这样的纸醉金迷,不是很讽刺吗?
她又揉了揉手肘。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禽兽,遇上她呢,可以粗暴地行不轨之事:一遇上美人儿,却是细声细气地哄着,就因为脸皮不同,所获得的待遇便天差地远。
这些男人,明明爱沉浸在温柔乡里,怎么不练练体力呢?一个个柔弱无骨似女人,稍强的力道就足够把一个男人打趴,屡试不爽。还腰力呢,这一弹,自己就先扭到了。
说起来,璧人也逃不了这个毛病吧,在同一个环境久了,哪可能只晋人有这种糜烂的风气,而璧人没有呢。
都是外强中干……
她忽然想起先前在马车里看见的那个璧人……不知道他的腰力如何?依那个美貌少年的身形来看,是禁不起太猛的力道,所以那个男人也是体虚一族吧……
真的不能怪她想歪,那美貌少年不像主子更不像底下人,却是一身娇贵,让人不小小同流合污地歪想一下都不行……
水光粼粼映着天上的月亮,一艘楼船停置在水面上,一阵爆裂声惊动了船上甲板的十来名汉子,他们同时奔到船舷处,警觉地扫过水面四处。
在楼船的前方,零零落落地停了十来艘小船、画舫,间以绳索连系,上头灯火明亮,多是文人雅客:而载有艺妓的花舫则未有连接,独立荡在水面上。此时,不管文人雅客或花舫上的莺燕都往岸上看去。
岸上本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现下却是安静无声,个个抬头往空中看去。楼船上,一名高大的男人自船舱上来,其他汉子立即改变站位,在男人周围形成若有似无的保护。
“爆灯?”男人也来到船舷前,一眼就见到岸上悬在空中的几盏花灯爆裂开来,火花飞溅,瞬间烧透了灯皮,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出现了灭火的兵卒。
“好了好了,没事了,继续吧!”灭火的士兵收拾残局后就离开了,显得众人大惊小敝。
画船上的文人打破寂静,道:“那就是当今陛下设立的防火部门?”
“过往只有耳闻,今天才看见啊。”夜市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虽然只是几盏灯烧起来,但夜市多有易燃物品,这一烧起来……不能怪他们想得太严重,而是小火燎原的想法已经根深柢固。
镑朝各代最怕的就是火灾。只要火一燃,控制不住的话,损失不可估量。平常家家户户就已经十分留意火烛了,也很久没有什么因火而起的大灾,所以防火哨所的建立,只能说是当今陛下为防患未然,却不一定有什么功效出现,毕竟很久没有火灾了嘛,直到今天……
又有人说:“这火固然灭得快,可平常为了防火,我们哪次不是小心翼翼。这夜市挂灯也有好几年了,偏今年爆灯,差点酿成大灾,你们说是不是因为金璧不够正统……”
“慎言!”
那质疑的话断断续续飘散在河面上。喜子就站在男人身边,他脸色一变,低声骂道:“这点小事也要扯到这上头,累也不累!陛下,该抓住他们治罪……”
“嗯?再说一次。”男人微微侧过脸看他。
喜子垂下眼,改口道:“爷。”
“太久没来了,这夜市出乎想像的热闹。”
“陛……爷每日忙于政事,连下午也少有空闲时光,自然是疏远了这些热闹。”喜子叹气。
“瞧你这口气,心疼主子?”
“自然是极为心疼……”喜子机灵地留意到周边护卫奇异的表情,忽地想起自己的相貌生得极好,这种话说出口不免让人误解……他对上男人情绪难辨的眼眸,心一跳,连忙道:“爷,不只我,大伙都心疼爷!”
男人要笑不笑,目光转回岸上的热闹。沿岸都是摊贩,苦力在搬货,还有读书人正准备上船游夜河,龙蛇混杂,社会阶级在岸边尽露无遗。男人就要收回视线时,突地瞥见两个披着连帽斗篷的姑娘出现在岸边。
一阵风吹来,恰好把其中一名姑娘的帽子吹落,落出她惊为天人的娇颜。尚且年幼,含苞待放,她美目流转,落在周遭环境时,朱唇弯起。
那是一个少女单纯好奇的打量。这样的打量在少女面上形成一种极为好看的娇憨,令人赏心悦目。
而她身边的姑娘则始终抓着连帽,看得出是警觉性极高的性子,会让他目光停在她身上,是因为她抬头看烧掉的灯盏后,一直观察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