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一僵,推开他,“你在做什么?”
“思思一直哭,淹水了,我帮思思舌忝干净。”
“你……怎么这么傻!”她吸了吸鼻子,抬袖胡乱抹了抹脸,只是想到自个儿匆匆忙忙与初六成亲,却终究没能治好女乃女乃的病,让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把他推出房门,“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抬手想安慰她,“思思不要哭……”
她挥开他的手,把房门阖上,将他关在外头。
冲喜不成,女乃女乃在他们成亲这晚走了,她怨自个儿,也怨初六,她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不关初六的事,甚至是她哄骗初六同她成亲的,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怨他,因为若不找一个人怨,她的心会更苦。
茶铺烧掉了不要紧,还可以再重建,可女乃女乃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她再也无法看见女乃女乃的音容笑貌。
爷爷过世那会儿,她虽也悲伤,可当时身边有女乃女乃,两个人一起,仿佛为彼此承担了一半的伤心,此时此刻,再没有人能与她一起分担这样的哀痛,失去至亲之痛,痛入骨髓……
她守在床榻旁,看着面容安详的女乃女乃,默默垂泪。
第5章(2)
被推出去的初六一直守在房门外,半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跑回房里拿来了一样东西,抬手拍着房门,想让她开门放他进去。
“思思、思思……”
斑久思不理他,独自一人伤心着。
“思思、思思,开门。”他不死心的叫着。
她一句话也不回。
一直等不到她来开门,初六绕到后头的窗边,打开窗子,爬了进去;一个多月前,有一回也是这般,思思在生气,不理他,他就无师自通的跑去爬窗,溜进她的房里。
听到窗边传来的动静,高久思回头觑了眼,见他爬着窗想进来,她冷着脸斥道:“你出去!”
“我要拿这个给思思。”爬到窗棂上的他从衣襟里掏出适才跑回去拿的那朵金花。
“我不要,你走。”她别开脸不理他。
他翻过窗子,跳下来,拿着手里那朵黄金打造的金色花朵,走到她面前,塞到她手上。
“给思思,思思不哭。”
她推回给他,怒道:“我说了不要!”那是他身上唯一的东西,她不能拿。
他再塞到她手上,坚持道:“给思思,盖茶铺。”他虽傻,却也知道这朵金花的金叶子可以买东西,茶铺烧了,她很伤心,他想让她再盖回来。
看见她满脸泪痕,他想让她开心,抓着她的手朝自己身上打了一下,“思思打,不哭。”
“打你有什么用,女乃女乃不会再回来了。”她哽咽道。
“我去叫女乃女乃不要睡觉。”初六说着跑到床榻边,摇晃着已溘然长逝的高曲氏。“女乃女乃醒醒、女乃女乃醒醒,快点醒醒,不要再贪睡了,思思哭了,女乃女乃快点醒醒……”
听着他一声声叫唤着女乃女乃,高久思听得心头又酸又涩,泪落得更凶。
他抬头见她哭得脸又要淹水了,连忙跑回去抱住她,拿着衣袖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哄道:“思思别哭,我再去叫女乃女乃。”
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关心和着急,高久思心上那抹怨,在他那关怀的眼神下渐渐散去。
本来就没有道理怨他,面对这令人哀痛的一晚,即使他傻,却已尽力用着他的方式安慰她了。
她偎靠在他怀里,“初六,我只剩下你了。”
他伸出双臂搂住她,一手拍抚着她的背,“思思不难过,我陪着思思。”
他的怀抱煨暖了她冰凉的心,在这一刻,高久思心里真真正正拿他当自个儿的丈夫看待。
她的丈夫虽傻,又不懂人情世故,但这种时候有他陪在她身边,至少这漫长的一夜没那么难熬了。
斑久思先办了高曲氏的丧事,至于重建茶铺的事,要等办完丧事再说。
斑家先后遭遇不幸,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替高老太太的死惋惜,老太太生前为人和善,街坊邻居若有事求上门,只要能力所及,她都会伸出援手帮上一把。
因此出殡这日,不少人感念老太太的恩情,特地前来相送一程。
丘家母子对高家没少落井下石,人前人后四处说那是老天爷给高家的报应,因为高家退了丘家的亲,所以不只茶铺在高久思大婚这日被烧,就连高老太太都在她成亲这晚过世,这不是活生生的报应是什么?
水云镇上有部分人信了,也有人斥为荒唐,谁都知道高老太太早就重病在身,没能熬过去也是在情在理,至于茶铺被烧的事乃是有人蓄意纵火,官府正在追查这事。
就在高久思忙着办丧事时,京城来了个人,去了保安城那位言大夫的府上。
“言峻,你真不打算回京了?以你的医术,在这样的小县城里待着未免太屈就了。”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的男子,他把玩着拇指的玉扳指,俊美的脸庞透着抹漫不经心。
“医治病人在哪里都一样。”言峻亲手沏了杯茶递过去,俊逸的脸庞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男子接过茶,慢条斯理的饮了口,“不一样,在京里诊金收的多,而且我听说你是在躲什么人,这才跑回乡来。”
言峻看他一眼,“要真躲人,我就不会回乡来了。”
男子闻言,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沉声道:“难不成你不是在躲人,而是在等人来找你?”
似是觉得他的问题不值得回答,言峻摇首没接腔,反问他,“陶七,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这儿,该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他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足够深的交情,能够让这位以懒闻名的陶家七少爷舍了京城的安逸生活,跑到偏僻的保安城来。
“自然不是,你先前不是写信给孟陵,提到不久前见过一个与安长念长相神似的人吗?”他与孟陵是一块长大的好友,言峻还是孟陵引介他认识的。
“你是为他而来?难不成他真有个孪生兄弟遗落在外?”言峻讶异道。
“他哪来什么孪生兄弟,可能就是他本人。”提起这位被京里人称为京城三霸之一的安长念,陶七就没什么好脸色。
“他不是在京城吗?”
“几个月前他出海去玩,结果遭了船难,整艘船翻了,可把皇后娘娘和我舅舅急死了,遣了人四处去找,至今都没消息。”他母亲与安长念的父亲泰阳侯是兄妹,他与安长念算来是表兄弟。
言峻那封信是写给孟陵的,而后孟陵又把这事告诉他娘,孟夫人在前段时间进宫探望皇后,闲聊间把这事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遂把这事告诉泰阳侯。
泰阳侯先前得了消息,听说湘平那儿有人见到疑似安长念的人,赶着要过去,便抓了刚好得空的他过来这里,帮他瞧瞧言峻信上说的人会不会是安长念。
言峻闻言道:“听你这么说,说不得那人真是世子,不过……”
“不过什么?”
“他似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还有些痴傻。”
他在京城那段时间,与安长念虽没有什么往来,好友也见过几次面,但那天那人陪着那对祖孙来求诊,见到他却丝毫不认得,兼之他当时的神韵异于往日,一点都不像那位为人张狂霸道的世子爷,因此他没把他与安长念想在一块。
写信给好友时,他只是把这事当成玩笑,说安家指不定有个儿子流落在外,没想到这人竟真的有可能是安长念。
听言峻这般说,倒是勾起陶七的兴趣来,“他人在哪?我去瞅瞅。”
他对这位表弟一向没什么好感,仗着有个备受皇上眷宠的皇后姊姊,在京城横行霸道,没少得罪人,得知他有可能变成傻子,他想去看看安长念的笑话,也好等回京的时候说给其他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