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你了?”他苦笑道。
她没有回话,随即往五斗柜走去,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模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倒出一粒白色小药丸,接着她来到他面前,命令道:“吞下去。”
孙子逸顺水一服,嘴里有股浓重的药味。“我点了伤口周边的大穴,血算是止住了,只是看起来很吓人。”
“这就表示你还是会继续流血,长期闭穴,伤口四周的肉会坏死,没清创会死,清了也不一定活得了,失血过多谁也救不了。”他需要的是输血,这一身的血是流了多少?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不会医理的她居然知晓治疗过程。
“我晓得你差不多快挂了,流了这么多的血还不到你家的医馆医治,跑到我这里干什么?难道你连死都要拖累我吗?”李亚男动作粗暴地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露出血肉翻红的狰狞伤口。
“不全是我的血,还有那天你见到的熊老呆的血,我只是忽然想见你。”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会非常遗憾死前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她的手一顿,面容看不出喜怒。“你们俩又做了什么?”
“上次追杀我的人已经全死了,没人认出我,但是熊老呆……其实他叫萧南祈,追杀他的人还活着,刚好追到桐城来,我为了掩护他离开,中了一剑。”
密信和地形图顺利送到五皇子手中,但是生性狡猾的三皇子知晓事迹败露,便命人炸毁矿脉,将所有知情人杀光,铁矿迅速的转移,不知去向。
在死无对证又查不到物证的情况下,五皇子便将此事压下,并未告知皇上,三皇子的人照样活络,真心要逮到坏其好事的家伙,对萧南祈的追杀令始终没有撤销。
“剑要是再刺得深一寸,你就没命了。”他的伤口很深,不缝合不行,但是……她没做过呀!
她看过同梯的选手因拉弓太满弦断割手,缝了七、八针,但看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她手边又没有缝合伤口的医疗器具,突地,她看向绣绷旁的针线,眼神略有迟疑。
“别担心,我撑得住。”孙子逸逞强一笑,但面上早已毫无血色。
看他故作无事人的安抚她,气极的李亚男恼怒的用力一拧他耳朵。“撑得住才有鬼!要不是刚才我给你服了老和尚给的药丸,你此时早就趴下了,哪还有力气逞强。”
“小小,我痛……”
她以为他是伤口痛,连忙把手放开,检查他的受伤情形。“我不知道行不行,但总要试试,你的伤口若不缝合,一会儿穴道解开又会开始出血,人的血量有限,流完了就没了。”
“我也没做过,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有一线希望就要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血尽而亡。
真是欠了他的……李亚男,边在心里埋怨,一边开始准备缝合工具,她屋里摆了烧酒是为了蒸馏花露水,没想到花露水还没用上,他的伤口倒是先用上了。
“你放手去做,我相信你。”孙子逸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看得她芙蓉似的娇颜渐渐染上酡红。
“孙子逸,你给我好好地活着,你要是敢死了,我绝对铙不了你!”他怎么这么可恶,无时无刻都记得撩拨她的心。
随着一日日的相处,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还剩下多少她未去细数,但人非草木,岂会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好,那积怨已久的阴霾一点一滴被侵蚀掉,滴水穿石般的出现一个洞,慢慢扩散,终至石穿水漏,渐露曙光。
她对他没有恨,有的是深深的埋怨,可是他几次的遇险,徘徊在生死关头,让她再大的怨气也逐渐淡化了,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她虽然很会记恨,但也相当念旧,她想起他往日对她的呵护,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以及他事事以她为先,护在她身前的瘦小身躯,他其实很正直,爱打抱不平,有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侠气。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遭到退婚的是她叔叔,她也会气愤难平。
淡淡的泪光流转着,映着李亚男泛红的眼眶。
见状,孙子逸咧嘴一笑,眼中有着浓浓情意。“还没娶到你,我哪舍得死。”
“贫嘴!”李亚男杏目一横,但不像以往被他逗弄时那么恼怒,她现在一心研究他的伤口要怎么缝,从哪里下针。
因为快入冬了,到了夜里会有些寒意,轻雾会在她入睡前点一盆炭火放在床头下,驱驱屋内的寒气,里头的银霜炭能烧上大半夜,她便用未熄的炭盆煮开两碗茶水,等水滚沸后放入针和线,先做一次杀菌消毒,避免伤口感染。
然后正式上场了。
她将整瓶烧酒往他的伤口淋去,灭菌的同时也有清洗的作用,接着她开始替他缝伤口。
“嘶!”孙子逸的身子因为剧痛而倏地绷紧,脸色比刚才还要透白,额头的汗不住冒出。
“忍着,你以为在绣花吗?是缝你的肉,只要你没死透,都会痛到想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以身涉险。
孙子逸是面朝里屋,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夜明珠,珠光只照亮他身前的方寸地,透不到外头,外面巡夜的家丁没察觉到异样,根本没发现小姐屋子里有男人。
唯有警觉性较高的轻寒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略有不安的起身查探,无意间听见小姐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她从门缝偷看,看到有些熟悉的背影,再瞧见小姐面对熟人那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悍然神情,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守在屋外。
“我……嗯!还忍得住……小小,轻点,你确定你是在救我,而不是在折磨我?”他的肉不是绣布,瞧她缝得手不抖、指不颤,行云流水,不知情的人还当她做过上百回。
“安静,不要吵我,我现在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要是缝歪了,别怪我在你胸口留下一条蜈蚣。”她真的很慌乱,人都僵硬得笑不出来,表面上的平静是装的,唬唬人可以,但骗不了自己。
痛得皮肉抽紧的孙子逸仍笑得轻柔,眼中的纵容只为一人。“就算是歪七扭八的缝线,只要是你缝的,我都觉得像绣花一样好看,一辈子留在我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嫌我的绣工差?”李亚男的声音没有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多了一丝女子的柔媚。
闻言,他轻笑,眼底的情意更浓。“世上再也没有比我的小小包好的女子,得之,我幸。”
“呸!你还真敢想,我娘最近忙着大哥的婚事,等她一得空,我家的赘婿人选定会排到你家门口,你想报名还没位置下脚。”冲着李家的财产,稍有心思的男人都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直接收买你娘,如何?从前她说过我是她最满意的小女婿。”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他从头到脚没一处不好,完美得像为她女儿量身打造,她喜得逢人便介绍“这是我女婿”。
李家人是真心接纳他,不因他年纪小而有所排挤,若非他自己搞砸了,李家上下一致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从前是从前,小时候是可爱,长大了是可憎,没听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没关系,别沮丧,你虽然差了一点,但还是有人要,只要你不始乱终弃。”李亚男趁机取笑他的烂桃花。
郑眉真为了嫁给心爱的男子为妻,还真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连找个男人来破身让自己怀孕这种事居然也敢做,她一得知有孕的消息不是惊慌,而是惊喜的掩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