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欧阳昭本人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发烧脑袋不清楚了?还是其实她现在正在作梦?搞不好此时她还在躺在套房里的单人床上,闹钟还没响、她还没上班,何本心也没有忧心忡忡地载她到医院来……
“你的表情好像很失望。”欧阳昭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
“我说你的表情,太明显了吧?”
“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他低头微笑,岔开了话题,“我叫本心去外面透透气,找个地方把午餐吃了。”
“午餐?”她一愣,“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
闻言,她悄悄倒抽了口气,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那、那制作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嗯?”他眉一挑,笑道:“我送午餐来给那家伙。我猜,他大概连一秒都没离开过。”
她听了,心口像是被人掐捏了下,又酸又疼。她觉得难为情,于是济出一抹干巴巴的笑。
“哪、哪可能那么夸张?”
“他怕你醒来找不到他的人。”
她的脸热烘烘的,却无关发烧,她的烧早退了,“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没有必要这样子吧……”
欧阳昭却失笑了声,彷佛在笑她的愚钝。“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在意的事情就会全心全意。很多人以为只有我是工作狂,其实他们都错了,在米兰的时候,他偏执的程度不输我。”
她听得一愣一愣,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多问,不愿意自我感觉太良好。
“那个人就是这样,在意的事情就会全心全意。”
她不愿去揣测自己是否就是那全心全意的对象。没了期待,就不会有失落感,没有了失落感,她将不会继续受到伤害。
看着她那局促不安的模样,欧阳昭笑了。“你很喜欢他吧?”
轰!她的脸瞬间像是被红漆刷过。
“为、为什么你会……”她吓得差点滚下床,整个脖子都红了,“为什么你会问这种问题?还是、还是他……是他告诉你的?!”
“嗯,他说的。”欧阳昭很老实。
她呆若木鸡,不可置信。
可恶呀,那个男人,不接受她的心意就算了,还如此混蛋地把她的心情昭告天下,这要她以后怎么有脸在公司活下……
“给他一点时间吧?”
“欸?”
“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呃……”
这男人说话一定得这么跳跃吗?曾经听公司里的人提过,跟这个人交谈很容易会产生一种陷入迷雾里的旁徨……或是那种遭到一击必杀的挫败感。
她以前听不懂,现在好像稍微有点体会了。
她点了点头,“知道。如果你指的是珠宝设计那一块的话……他的确是有稍微提过。”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后来整个放弃了?”
“不是因为欧洲的经济环境不好?”
“那种鬼话你也相信。”
“……”不该相信吗?她怎么可能会去怀疑呀?
“IvanHo,I,V,A,N。”他还逐字读出了字母。
“什么?”
“那是他在意大利的名字,有空去Google一下吧。看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说那是鬼话。”
第9章(2)
“我——”
话未说完,何本心回来了。他见她已经清醒,先是露出了小小的讶异,而后是浅浅的微笑。
“你醒啦?”
“啊嗯。”她低下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四周顿时产生了一股微弱的暧昧气息。
欧阳昭识相,站起身,道:“现在没我的事了吧?”
“嗯,谢了。”
“那我走啦,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本来在干么。”
然后欧阳昭就这么走了,留下尴尬的两人,面面相觑,两相无言。
“那个……”半晌,她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我去护理站问一下。你等我。”
“好。”
她看着他走远,见他走到护理站前,与护理师交谈了一会儿,然后拿着一张单子往批价柜台的方向走去。
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一刹那,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弯身拿起搁在地上的背包,从里头找出了手机,在搜寻列上输入了“IvanHo”这个名字。
可她却犹豫了,迟迟无法按下“搜寻”键。
他会希望她这么做吗?像这样子,擅自上网搜寻他的事,而且似乎是他有意隐瞒的那段往事。
她曾经亲自问过他,他却随口胡诌、马虎了过去。
这代表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
想到这,她吁了口气,将手机收回了背包里。是呀,既然是他不愿让她知道的事,那么她又何苦强行挖掘?
没多久,他回来了,把药袋和健保卡交还给她。
“多少钱?”她拿出皮夹。“不用了。”
“这怎么行?”
“反正没多少钱。”
“那我请你吃饭。”
他噗嗤笑了声,道:“等你痊愈了再说吧。”
……这是被拒绝的意思吗?
“对了,你饿了没?回去的路上顺便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话让她听了极度不满,抗议道:“为什么你可以带我去吃东西,我就不能请你吃饭?”
“那我煮给你吃总行了吧?”他记得她住的地方有厨房。
闻言,她吓得花容失色。“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面有难色,说不出口。
因为那间小小的套房,曾经沾过他的气息。他就坐在那张和室桌前,喝她亲手煮的咖啡、称赞她的咖啡好喝、还帮她组装了书柜……
她很努力地想抹去那段记忆,漂白都来不及了,怎能让他再添一笔?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男人是真的太没神经了吗?她苦笑道:“也许你不是故意的……但,你这些举动,只会让我产生更多的误会和期待。”
他沉默了,没有否认、没有辩骏,就好像是认同了她的话一般。最后,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句,“那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就好。”
语毕,他转过身。
“我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你在门口等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冽淡漠,冻得她双眼视线蓦地模糊,心窝里苦涩得令她想哭。
不行,不能掉泪,会让他困扰的吧。
她甩甩头,硬是忍住了眼泪,然后她戴回口罩,却不再是为了感冒,而是为了遮掩泛红的鼻尖。
抵达了公寓一楼门口,苏鹤璇解开了安全带,在伸手打开车门之前,她顿了下,决定孤注一掷,再赌一把。
“你之前说过,”她摘下口罩,回头凝视着何本心,“在米兰,你退出了珠宝界,是因为欧洲整体的经济环境不好,是吗?”
他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吧?”他先是微讶,然后仍是保持沉默。
事实上,得知她不相信他的说词,他不意外,他没料到的是她会再提起这件事情。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苏鹤璇既不是笨蛋也不是白目,她自嘲地笑了笑,给了自己台阶下,“好啦,不为难你了,你就当我没问吧。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还特地送我回来,掰掰。”
语毕,她伸手开了车门,右脚几乎都要跨出车外了——
突然一个外力扣住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本能回头盯着手腕上的那只手掌,然后视线缓缓上移。她愣愣地瞪着他看,眼底浮现一丝困惑。
两个人就这么短暂对望着彼此。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吗?还是要她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可她说过,她不要更多的误会与期待。
误会与期待?妈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白”与“不懂”的面积比例,就像是手中的线与天上的风筝,只有百分之一在他手中,他不懂的那百分之九十九全在天上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