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长得平凡,所以才会将心力贯注在才艺上。没有高傲的本钱,所以只能将性格养出温和模样,带着一种宠辱不惊的超然,让人觉得她就算没有美貌,却是一个相当独特的人。
“请陛下见谅,小女子除了不值一提的琴艺外,并无其它可示人的才华。”柳寄悠实在不情愿陪这个看起来特闲的皇帝虚度这大好春日时光,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将人给送走……
龙天运依稀靶觉到自己似乎被嫌弃了……这一定是错觉!这女子直言说没有其它才华,并不是为了打发他走,而是当真没其它才华了,是吧?
“方才看你正在读书,想来平日必是有做些诗词文章了?”
“回陛下的话,小女子平日虽然会看些闲书,却是没有才情写诗词文草的,平常闲暇时,就抄一些佛经静静心。”
“你正大好年华,怎么学起老人家抄佛经了?莫不是有遁世之思?”
“倒不是有什么遁世之思,就仅仅是打发日常无聊而已。”柳寄悠真希望这种无聊乏味的闲谈可以尽快结束……
“那么,丹青如何?棋艺又如何?绘画需要心境,下棋则否,此刻倒是可以手谈一局。”琴棋书画四艺,总不可能就只会弹琴吧?或者应该说,此女应当没胆回他一句一就只会弹琴。
然而,龙天运猜错了,此女真的有胆这么回!
“让陛下见笑了,小女子……也就琴艺稍稍拿得出手,其它的,真的不擅长,亦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
柳寄悠温声说着,委婉拒绝。
龙天运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敢献丑?好个不敢献丑!你这分明是推托之词,倘若朕有心追究,往严重里说,治你一个欺君之罪都不为过。”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柳寄悠也没打算逞口舌之快,很干脆地拍了个龙屁,让龙天运没法真的对她追究下去。
龙天运确实被她几近赖皮的应对方式给噎住了。
虽然他从不与女人计较,但这么刁的女人,他还是生平仅见,一时竟无法从过往丰富的猎艳经验里去找出恰当的反击,有种深深的败退感:这感觉,真不好,简直憋屈极了。
因为心口的一股不顺之气,让龙天运一时端不住风流倜傥的风度,说话就直白得不客气了一“朕怎么觉得你似乎巴不得朕立马走人?”
“陛下日理万机,为着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有安稳生活而勤政不辍,小女子实不敢耽误陛下宝贵的时间。”没错,就是想赶人了。
“朕的女人里,没见过如你这般胆子大的。”
柳寄悠暗自咬了咬唇,小声驳道:“小女子虽是秀女,却并不是陛下您的女人。这一点,陛下您是知道的。”
龙天运轻笑出声,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托住她下巴,将她始终低垂的脸给抬起与他对视——这样好多了,他己经无比厌烦于仅仅看着她的头顶心说话。
“休说你是秀女,本来就是朕的。放眼整个皇朝,只要朕想要,就没有不能得到的女人。”嗯……她的触感还不错,滑女敕温软,细致的肌肤没沾一丁点脂粉,真是清爽啊。
柳寄悠力持镇定道:“皇上是个明君,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然后呢?”他兴味地问。
“所以陛下答应过的事不会有反覆,更不会食言。”
“你的意思是,倘若朕食言了,就是个昏君了?”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身为至尊帝王的气势一下子外放出来,威压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柳寄悠被这气势一压,心中自是惊惧,不觉浑身轻颤,但仍是力持镇定地说:“陛下当然不是昏君,而是我金璧皇朝的盛世之君,再英明不过了。”所以,不管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打算怎么处置她,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收用她。因为他是明君!
只要让他认下这点就好。
龙天运当然不笨,相反地,他打小天资聪颖,是众多兄弟里最被先皇倚重的优秀皇子:因而柳寄悠的心思,他轻易就能看得清楚。
对望了许久,他的心绪竟莫名地平和了下来,本来是有些动怒的,却不知为何看着她脸好一会儿,那怒气就消散了,不再有半点为难她的心思,于是放开她道:“你相当聪慧,就算害怕,仍能用话将朕困住。为了‘明君’之名,朕说什么也动不得你。”
也不是当真动不得,而是,为了她这样平凡的女子,不值得。柳寄悠看得很明白,所以她连忙低头谢恩:“谢皇上开恩。也多谢陛下容忍小女子的出言不逊。”
“罢了、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下次可别再犯了,明白吗?”他堂堂帝王之尊,并不常有这样的善心去宽容别人的不敬。
“小女子谨记于心。”
龙天运笑了笑,转身朝大门走去,想着既然来到储秀宫附近了,那就顺便去看看其他秀女吧!那些秀女虽然并不独特,但美丽悦目即可,他不挑剔。
直到君王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不见之后,柳寄悠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有些发软的身体靠在廊柱上微微喘气。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并不好。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君王面前,再怎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但她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本性,做不到千依百顺、唯唯诺诺。
下次若有机会再站到君王面前,万不可如此了。昶昭皇帝不是英王,也不是任何人,他是皇帝!而皇帝是不能有丝毫冒犯的,不管他性情是否宽厚能容。
“不过……感觉上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皇帝呢……”柳寄悠缓过气之后,忍不住低笑着轻语。
只是,在上而言,他也未免太……不挑了吧?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真觉得皇帝当真是想将她收入后宫的,真是吓坏她了!还好,最后他发火了,也就忘了这件事。
轻抚自己平凡的容貌,她不可思议地边笑边摇头,正想走回廊下继续看书去,不料有人从外头叫了她一声一一“柳姑娘?”
柳寄悠转头,看到冷宫中的一名中年宫女正站在大门外朝她招手。
“明玉姑姑有何吩咐?”她走到大门边问道。
这名叫明玉的老宫女据说才三十五岁,但看上去约莫快五十了,头发已然灰白。可能是身处冷宫,没有打理自身的条件,所以才会非常显老。
老宫女明玉像是有些紧张地扭着手上的帕子,好一会才道:“方才……我看到有人从你这儿离开……那是、是当今陛下吧?”
柳寄悠看着她,没说话。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跟主子一同被眨到冷宫已经十年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我们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是事后才听说……今日突然见到新帝,真是惊讶……显然,陛下对你是不同的……你定然是有大造化的……”
“明玉姑姑,我没有什么大造化,你想多了。”柳寄悠说的是实在话,但同时也知道眼前的明玉不会相信。
丙然,就听明玉迳自道:“我可没有想多。若不是待你不同,又怎么会将你安置在此,与其他秀女区别出来……这儿多幽静啊,平常也不会有妃嫔等贵人过来,皇上来此与你相会,都不必担心给你招来嫉妒呢,想得真是周全??你果然是独特的。”柳寄悠嘴角微扯,看着明玉正胡想得欲罢不能,无论她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说了,随她去吧!
反正她自个儿是从来不作白日梦的。
第4章(1)
这几日不知怎地,天气突然有些燥热起来,明明还是春天,外头的春花还在枝头热闹着,早晨、黄昏时吹来的春风也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但在中午前后这时段,偏就是热得人忍不住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