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晚个几分钟修水龙头,也不会浪费多少水。”
“可是……”
“好了,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见她不听话,他只好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小脚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她脚上的伤。
撕开纱布后,果然就像她说的,伤口又裂开了,而且还裂得不小,可见当时撞击力道有多大,幸亏缝线没有断裂。
行大运将眉头皱得更紧,立刻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往伤口周围杀菌,然后重新上药,韦招男虽然羞赧于他理所当然的动作,却再也不敢乱动。
她想她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不只是因为他帅气出色,更因为他的专业和体贴,就像他总是这么温柔替她照顾伤口,让她由衷感激。
只是除了感激,她似乎也愈来愈在意他了。
明知道照顾病患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而且搞不好他对每个病患都这么温柔,偏偏她就是无法控制悸动的心,尤其上个礼拜他们还发生了那种事……
她应该停止追究,最好把那件事忘掉,偏偏……偏偏她做不到。
她真的好在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做是因为喜欢她吗?
还是一时气氛使然?抑或是因为他正处于人生低潮,所以才会想要借由……借由某些事转移注意力?
垂下眼眸,她不禁偷偷看着他右手虎口上的狰狞伤疤,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卑鄙的窥探他人隐私。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因为他的姓名特别,再加上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医界是那么有名的人物,她才把他的名字输入搜寻,竟然就查到许多……他或许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
她真的很后悔自己干了蠢事,却无法抹灭烙印在脑海中的信息。
原来除了未婚妻劈腿背叛,他还遇上了更糟糕的事,这两件事加起来也许才是他来到大埔乡的真正原因,难怪那天他会像个疯子走在风雨中。
他一定很不好受。
就算他右手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心中烙下的伤痕恐怕无法轻易抹灭,就好像她足足花了八年的时间,都还无法原谅父亲的所作所为。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她应该就此遗忘那些新闻报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他继续来往,偏偏下午巧遇王伯时,王伯说他的气象台又发作了,而她想到的就是他右手不自然的瑟缩。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种瑟缩看起来就是一种疼痛的反射,所以在理智发挥作用之前,她就已经跑到罗妈妈家讨了瓶药油。
虽然她不确定罗妈妈家的祖传药油对他的右手有没有效,但罗家药油向来对各种筋骨酸疼都很有效。拿到药油后她马上就后悔了,没事忽然送他药油,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白痴的人也会觉得奇怪。
棒着裤子口袋,她忍不住模着里头的药油,懊恼地叹了口气。
她是很喜欢赚钱没错,却一点也不喜欢鸡婆。
鸡婆和好意只有一线之隔,一个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她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却一点也不想惹他讨厌——
“为什么叹气?”
低沉的嗓音忽然自头顶落下,无预警打断她的思绪。
韦招男猛然抬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早已处理好伤口,而且也把急救箱拿回去放好了。
“呃……我、我有叹气吗?”她心虚眨眼。
行大运严肃的看着她。“你太累了。”他替她下结论,早就注意到她眼窝处的淡淡阴影,看来五天不见,她还是不爱惜自己,到处奔波忙碌。
“可能吧,哈哈。”她干笑,然后连忙卷下裤管,决定还是把口袋里的药油给忘了,她并不想……也不忍触碰他的伤口。“谢谢你帮我上药,我现在就去修水龙头,是哪里的水龙头?”
“厨房流理台的。”
“OK。”她点头,然后提着工具箱走向厨房。
而他,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突起的裤子口袋,接着才缓步跟上。
因为熟悉整栋房子,韦招男问也没问就熟门熟路走到外头,把水源总开关给关上,再迅速走回厨房。
她先把残留在水管里的自来水流光,然后才用螺丝起子旋开水龙头顶端的旋转把手,接着再用活动扳手旋开中央的螺帽,取出止水栓,将止水栓上的塑料黑色垫片更新,才将所有零件依序组装回去。
一连串外人无法理解的动作,她却做得干净利落,五分钟不到就把水龙头恢复原貌。
“我去把总开关打开。”行大运一点就通,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就已主动走到屋外打开总开关。
回到厨房后,就见韦招男当着他的面将水龙头又开又关,果然换了止水垫片后,水龙头不再漏水,就连泄放水也没有任何问题。
“搞定了!”她自信一笑,把工具收回工具箱。
“你真厉害。”他真心赞美。
“只是熟能生巧而已,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的工作了,以后若还有需要,尽避打给我,我一定使命必达。”才结束一个工作,她立刻就为下一份工作拉客源,从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他忍不住笑了。“我会的,多少钱?”
“看在你刚刚帮我搽药的分上,收你五十元就好。”她阿莎力的耸耸肩,其实早在他好心换药后,就不想跟他收钱了,但她还是决定把彼此的关系划分清楚,因为她不想、也不该把他的温柔看得太重。
在无法确定他对她真正的想法之前,她应该与他保持距离。
“五十元?”他意外地挑眉。
“怎么?”她挑眉。“嫌贵啊?虽然我刚刚换上去的止水垫片成本才五元,不过看在我到府服务的分上,这个价钱很优惠了。”
“我知道,以前在台北的时候,水电工收费至少都是三百元起跳。”虽然明白她的收价并没有亏本,但他还是觉得她开出的价格太低廉。
“嗯哼,所以我说我收费向来很合理啊。”她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直到现在还记恨他之前说她收费不合理。
看着她故意装出来的嘴脸,他忍不住又笑了,然而眼神却是掠过一抹爱怜和赞赏,这小女人明明很需要赚钱还债,但却一点也不贪心。
她乐天知命,而且厚道知足。
“看来你的记忆力也不错。”他边说边从皮夹里掏出五十元,并将早已准备好的药袋拿给她。
“干嘛给我药袋?”她一脸疑惑。
“你的伤口还不能拆线,上次我只开了一个礼拜的消炎药,这包药你拿回家继续吃。”他理所当然的道。
“呃……这样啊。”她一脸怪异地瞪着那包药,一颗心不禁再次悸动,她就是不想在意他的温柔,才故意和他划分清楚,偏偏这男人又——
握紧手中的药袋,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像是为了逃离他这种没自觉的温柔,想也没想就越过他,走出厨房。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掰。”她挥挥手,正打算打开大门,他却无预警的拉住她。
“你吃过晚餐了吗?”他别有深意的低着头看她。
她愣愣回头。
“我晚餐还没吃,如果你也还没吃的话,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顿饭?”他极为自然的邀请,一点也没有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感,反而有种若有似无的亲近。
她睁大眼,一脸怪异地瞪着他。“你没事……干嘛约我吃晚餐?”
“我想和你谈些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神和表情都是意有所指。
韦招男眼睛睁得更大,要是平常,她一定会不客气地回绝,偏偏心中乍起的羞赧和别扭却让她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