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这里吗?你自己溜出来的?”她很认真地对着马儿道。
马儿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长长的马脸正忙着贴近她,嘴巴都快拱进布袋了。
“你是在找吃的吗?”她看出端倪,善解马意地把布袋里的各种小吃食各抓了些出来,摊在遍布薄茧的小手上。
“这个是路边的浆果,这个是我在出发时给自己做的糖球,这个是蓼花糖,你想吃什么?就知道你识货。”水莹莹的明眸一弯,水芙蓉笑了。
满面垂涎之色的马儿舌忝走她手心中间的糖球,巨大的马嘴还发出叭嗒叭嗒的声音。
“糖球用了桂花酱、玫瑰酱还有上等的枇杷蜜,是不是很香?不要抢啦,慢点,我会给你吃的。”水芙蓉好脾气地哄着马儿。
馋嘴的马儿很快就将糖球吞吃干净,喉咙里还发出满意的低哼。
“龙驹”深蓝的衣裳从野草中现身,低沉的嗓音随之而来。看到龙驹趴卧在地上,极富魅力的眉头打起结。霍炎庭讶异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龙驹,接着凛冽的视线对上水芙蓉。
“你对龙驹做了什么?”低沉雄浑的声音透着森冷。
“它、它、它找我要糖球吃。”水芙蓉急忙吞下嘴里的浆果,含糊地道。只是吃个糖球而已,大爷不用臭着一张脸吧?
“胡扯!”
“是真的哟,它很识货啊,我自制的美味糖球,它很爱吃,不信你看。”水芙蓉又从布袋里模出剩余的糖球放到龙驹面前。
只见英挺的马儿一改方才垂涎欲滴的馋猫样,傲慢地霍然而起,一脸漠然地看着水芙蓉及她手上的糖球。
而那长长的马脸好似在说本大爷可不爱吃你这烂东西!
好会演戏的马……水芙蓉傻了眼。那个对着她流口水差点捅穿她布袋的馋鬼去哪里了?
“还要胡扯吗?”霍炎庭冷冷道:“龙驹是天下少有的千里宝驹,它不仅能日行千里,而且食不精不用,非上等井水不喝,能为你区区一点小东西收买?”也难怪他生气,一匹可换一座城池烈性宝马,若非受到伤害,绝不会向陌生人屈膝。要知道,他可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驯服这匹狂傲的千里神驹,若它区区为了一个糖球就失了气节,那他这个名震天下的青睚堡主还有脸见人吗?
水芙蓉呆呆地瞄了瞄手上的糖,再慢慢地偏头看着龙驹。
龙驹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的马好奸诈哟,你做主人的都没察觉到?”水芙蓉看着神情冷冷的黑面男道:“它这么道貌岸然不太好吧,想吃就吃,不用装模作样,对不对?装模作样,肚子受苦。”
噫?她说这么多,为什么他不回句话?
在她还在强调龙驹的道貌岸然时,倏然察觉不对的霍炎庭大掌已解下腰间乌亮的皮鞭。
河岸上的风摇晃着齐肩高的芒草,浓密的荒草深处,有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过来!”霍炎庭冷声道。
“你拿鞭子做什么?你不会要打龙驹吧?好啦好啦,它虽然道貌岸然又会耍滑头,但可以慢慢改嘛。”不知周遭变化的水芙蓉以为霍炎庭真的是想找自己的马儿算帐。
“迟钝。”霍炎庭冷哼道。
话音一落,四周的草丛里钻出几个手提大刀,衣着污秽的男人。
约略数一数,能看见的大概就有十人之多,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藏在草丛里。
他们堵住霍炎庭及水芙蓉前面的道路,神情凶狠的执起刀,一步一步朝两人逼近。
“是山……贼?原来真的有山贼哦。”犹不知死活的水芙蓉还站在原地,恍然大悟地道。
霍炎庭的额头青筋浮现,在场所有山贼加起来都不会有水芙蓉那样让他头大。
她不乖乖过来,他要怎么保护她?她离山贼还那样的近。
很快反应过来的霍炎庭猿臂一伸,乌黑的长鞭如电光般横空劈过,扫向面目凶狠的山贼们。
被击打到的几个山贼应声倒地,发出惨叫。
第一轮攻击止住,霍炎庭再次挥动长鞭,乌黑发亮的鞭身如同魅影,让人防不胜防,此时犹如灵蛇出洞的长鞭出其不意地缠上依旧傻站在原地的水芙蓉身上。
鞭身盈满力道,猛然一卷,瘦小的水芙蓉小小的身子弹到半空。
既然傻姑娘不知道躲,那他只好用鞭子拉她过来,令她置身自己身后安全的地方。
本来是一个很简单、他做过很多次的动作,结果却酿成惨剧。
当他把小小身子圈到自己面前时,翻腾着的水芙蓉身上倏地哗啦啦的掉出好多东西,有浆果、糖球、烧饼,有路上采的野花种子,还有一包一包的调料。
就在霍炎庭准备接住她小身子的时候,那些一包包调料竟全散落开来,形成团团呛人的粉雨,撒了霍炎庭一头一脸。
“咳咳咳!懊死!你身上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不住的咳嗽,眼睛流出泪水,鼻腔里全是辛辣的味道。任他判断能力再怎么高竿,也想不到会有此等遭遇。
他眼睛已看不清,头脑胀得发痛。
“哎呀!是胡椒粉!”水芙蓉连声惊呼。
虽说目不能视,霍炎庭还是凭着听音辨位,精准地接住小小的身子,让水芙蓉安全着地。
“啊炳哈哈!好好笑!有人带胡椒粉做暗器啊炳哈哈……”方才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山贼,笑得满地打滚。
“这姑娘可是个好姑娘,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李四,快起来,快,还有你们,还不趁这时候把那男人解决掉。”
山贼们重整旗鼓,向水芙蓉和霍炎庭围过去。
他得迎敌,他得救出自己和没有抵抗能力的水芙蓉,可是,浓烈的胡椒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只能握着鞭子防御,无法主动进攻。
水芙蓉忙拂去霍炎庭脸上肩上的粉末,可他看起来并没有比较好。他阳刚的脸被辣得通红,甚至还有些肿……这些胡椒是爷爷选傍她的上等货,辛辣程度可想而知。
“快,快到河水里洗洗,跟我走。”只有用水洗一洗才会好一点。
“带我去河边。”他认同她的决定。
水芙蓉牵起深蓝色的衣袖,觑了个空隙,拉着他抬腿便跑。
“别让那两人靠近河边。”两人要到了河里,势态便对他们不利。
浑身紧绷的霍炎庭随着水芙蓉跨前两大步后,双手一收,将娇小的她拉进怀里。
“冒犯了,姑娘!”
与他相贴,感受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结实身躯时,水芙蓉一阵头晕目眩,她的心跳猛烈地加快起来。
“闭气,入水。”没给她多少眩晕的时间,霍炎庭沙哑的嗓子就传来指令。
下一刻,两人双双落水,他们顺着湍急的河水被冲往下游,远离眼前的危险。
他想全身而退,并保住这有些迟钝的姑娘,只能出此下策。
在乱石密布、危险重重的河道里,他紧紧的拥着她,随着河水载浮载沉,铁打似的强壮身躯几乎成为她的浮木。
约莫一袋烟的工夫,两人被冲出两里地开外。洗净满头满脸疼痛的霍炎庭确定山贼不会那么快追来之后,他带着水芙蓉泅到岸边,爬上陆地。
从河岸起身,嘴唇冻得发紫的水芙蓉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坐下来。
夜风袭来,吹得她瑟瑟发抖。
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落到霍炎庭滴着血水的手臂时惊呼道:“你受伤了”想必是河里的乱石划伤了他。
“没有大碍。”霍炎庭不在意地道,庞大的身子忙着从地上拾着枯枝。
见她仍担忧的看着他的伤处,他淡淡道:“死不了的。”
接着选出一块被灌木合围的空地,迳自用枯枝干草升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