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父亲早就明言,叶家将来是要交给大哥掌管,二哥和他都是辅佐的角色,一切听命于父亲与大哥。
“这样不好吗?”或者,他有着掩饰极好的野心和企图心?
“因为撑不起,所以没人指望我。”叶亦阳吁吐口气,淡淡一笑。“对财务操作不了解,对管理系统也不熟悉,更不用说复杂的投资开发计划,我看了就头痛。所以,只被要求专心待在营销企划部就好。”
并不是真有继承庞大家业的企图心,只是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父亲兄长认同的工作能力,可以和大家并肩撑起君华集团——
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解释。“我们家兄弟感情都很好,很少吵架,真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听过太多的兄弟阋墙之类的悲惨故事,否则以叶亦阳的个性来看,大概很难争得上什么吧。
“不好吗?至少没人硬逼你去做这件事。”赵雅雯偏头望他,唇角扬着鼓励的笑。“想想看,不必拿一辈子去扛下君华集团,你可以顺着心意,做自己喜欢也擅长的事。”
顺着心意,做自己喜欢也擅长的事。有这么……容易吗?但叶亦阳绷紧的宽肩缓缓放松了些。
看着他怔然的神情,她又补充了句。“适材适性,按着喜好和兴趣,把潜力发挥到最大,那才是真正的‘超能力’。”
“超能力?”叶亦阳低喃。
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客套话,像是“哎呀你很棒”、“青年才俊接班没问题”、甚至连“叶家就靠你了”这类的话也多得是,他虽脸上挂着笑,心底却清楚这些只是应酬话罢了,久而久之,他习惯佯装呵呵一笑,关上耳朵,拒绝这些毫无意义却有些刺耳的话。
有谁知道,那表面的朗笑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怯弱?
但她刚刚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居然想从心底热烈地、真心地笑出来?
“谢谢你!你让我觉得自己突然……突然活过来了!”黑眸闪着异样光彩,叶亦阳明白自己有点激动,却一点也不想忍住。
“又夸张喽。”这么快就想通了?她眨眼,促狭地笑着。
他的笑容真好看,浓眉下的墨瞳清澈明亮,方唇扬笑的角度也很帅气,那朗笑,笑得她心口蹦得好快,脸颊发热了。
叶亦阳倒没注意她为何突然拿起桌边点单,低头认真看起来,只顾瞅着她蓬松柔软的短发,他想起那日和茱丽聚会时,提到这种发型有个名称。
“这种发型是鲍伯头吗?”他指着她的头发,疑惑地开口。
“呃,是啊。”怎突然提起这个?
“很难整理吧?”茱丽一直抱怨她刚换的新发型要花很多时间吹整,才能有这么漂亮的线条。
“每天早上至少要花二十分钟上卷和吹风。”她不讳言直说。
“哗~~不累吗?”他只要抹点发蜡,往头上抓几下就能出门了。
“没办法,我的发丝细,容易扁塌,如果不这么做,看起来会很像小丸子的朋友——”
她用手指把眼尾往上拉,嘴唇扯平。“野口同学。”
“哈哈哈!”他爆出笑声。她的脸颊粉红,加上故意做的表情,未免太可爱了。
“哪有像?”他真心否认,豪迈笑着。“现在是你夸张喽!”
“喂!”笑声太大,又惹人注意了。
“我们还是出去好了。”反正已经吃完汤圆,也该走了。
最后两人火速离开甜汤店,并肩走在红砖道上。
冷风拂面,舒缓微微发热的双颊,赵雅雯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
“赵秘书好像一直是这样的发型?”叶亦阳思索了下,疑惑地问。
“这个发型比较安全。”也许是方才聊得深入,赵雅雯也放松了些,罕见地谈起自己。“简单利落,又有精神,也不会太惹人注意。”再适合她不过了。
叶亦阳停下脚步,诧然地看着她。“为什么怕引人注意?”
他认识的秘书小姐们,谁不想吸引人注意?
“秘书最好像卫生纸,需要时出现就好。”
“这……哈哈哈!”他微怔,然后爆出大笑。“卫生纸——这种说法,会让很多秘书生气吧!”
“并不好笑,我是说真的。”她仰头看他。“秘书是个连配角都称不上的工作,除了完成老板交办的工作,也要懂得何时替老板关门,何时替老板端上一杯手冲单品不加糖不加女乃而且要烫口温度的咖啡——没错,老板喜欢。”
顿了顿,她说:“明白何为“需要”,比一切来得重要。就像薄薄的卫生纸往往比墙边的骨瓷玫瑰花瓶来得令人感激。”
叶亦阳惊奇地看着她,再三咀嚼她的话后,急着掏出手机。
“拜托再说一遍!我想录下来!太经典了这段!”他央求着。
“什么呀。”赵雅雯嗔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真的!我不是开玩笑,太厉害了赵秘书!”他仍笑着,长腿一迈便追上她。
“我觉得饭店里的几位秘书真该和你好好学习——”
“大部分的秘书们都和我是同样想法,叶经理别误会了。”当她是说笑话吗?明明是很认真说的呀。
他的笑声莫名教人生气。赵雅雯赌气地不想回话,越走越快。
就在她走进捷运站前,叶亦阳一个箭步挡住她。
“啊——”她差点撞上。
那高大的身躯简直像是一堵墙。深色西装下包裹的健壮体魄,结结实实地挡住去路。
“你生气了?是因为我想录音?”他焦急解释。“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你刚刚的说法很好,想记录下来而已!”
赵雅雯低着头,瞅着眸下西装外套上精致的扣子,无法忽略那因为焦急而起伏略快的胸膛,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向自诩是心静如湖,波澜不兴,什么天大的事都惹不了她,自有办法笑咪咪地轻松解决。最近却频频因为叶亦阳而情绪起落,并且莫名的敏感而尖锐……
明知他不是心怀恶意或处心积虑的人,她却轻易动怒,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啊。
她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的是我,小题大作了。”她叹口气,但也不愿抬头,只对着西装上的扣子道歉。
“对不起——”听她这么一说,叶亦阳更觉抱歉,他突然头一低,弯身想鞠躬道歉,却没料到两人的距离太近,硬生生撞上她的头!
“呀——”痛!赵雅雯冷抽口气,倒退三步!
“啊啊——”完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叶亦阳简直想撞墙了!
他急着上前,也不顾自己发疼的额头和鼻梁,大掌一把就覆上她正揉着的头顶,拚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
笨头笨脑!笨手笨脚!毁了,全毁了,这下赵秘书一定更生气……
除了对不起,叶亦阳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能在心底懊恼地骂自己。
他的手……赵雅雯僵住。暖暖热热的掌心熨着她不知所措的右手背,好像也一路褽到她的心底,整个胸口霎时热得快爆炸了。
“我没事,请放开。”她低头,冷静的说。
“啊——”瞪着她发上的麦色大掌,叶亦阳更窘了。“不好意思!”
默默收回手,他又担心地追问:“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还是去看医生吧——”
“叶经理,倒是你不要紧吗?”赵雅雯一抬眼,看见他泛红的鼻梁,想必是方才的战绩之一。
“我?”瞧见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叶亦阳恍然大悟,干笑道:“当然没事!我没什么长处,就是这颗头的内容物跟石头差不多,没什么用处但就是摔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