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爷爷,如果哪天我要离开这里,您和福女乃女乃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帮您们俩养老。”她情不自禁的开口道。
埃伯愣了一下,顿时红了眼眶,哑声道:“姑娘,老奴老了,对您来说只会是累赘,帮不上您什么忙的。”
“怎会帮不上?福爷爷自小苞在李爷爷身边,见多识广,有您在我身边提点着,我才能安心。福女乃女乃拥有一手好厨艺,这几年我的胃口都被福女乃女乃养刁了,离了福女乃女乃我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瘦得不成人形了。我是真的离不开您们两位了,福爷爷就当是可怜可怜我,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施伊说着说着竟装起了可怜,让福伯有些不知所措又无所适从了起来。
从小他就生在李家,长在李家,从未离开过李家,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所以面对施伊突如其来的邀请,他是既惊愕又茫然又犹豫,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李家已不是他所熟悉的李家,等老太爷辞世后一定会变得面目全非,他想在这里安享晚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老太爷似乎也意识到了,因而早早便将他与妻子的卖身契还给他。可是即使如此,他也——
“老头子你还在犹豫什么?”
埃女乃女乃巴氏蓦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对着自个儿的老伴说:“是姑娘才有这样的好心肠,还会想替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养老,不跟姑娘走,难道你真想等到哪天被人赶出去,做个老乞丐饿死在街头,最后连个可以替咱们收尸的人都没有吗?”
屋子的厨房就在厅堂隔壁,连门都没有,之前在厨房里忙着张罗午膳的巴氏自然能听见他们刚才的所有对话,因而才会在老伴迟迟没有答应姑娘的请求之际,忍不住现身出声道。
“你在胡说什么?”福伯蹙眉轻斥老伴。
“我是不是在胡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巴氏不避不让地走进厅堂,在施伊身边坐了下来,继续对老伴说:“三位老爷他们现在还愿意恭敬的唤你一声福伯,让咱们继续住在这里,那是因为老太爷还没死,等老太爷死了之后,他们又怎会容许咱们这两个卖身契已不在他们手上的老不死继续待在这里占地方又浪费米粮呢?那三个人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他们之中有哪一个会看在咱们膝下无子女,愿意发点善心帮咱们养老的?你说。”
埃伯顿时无言以对。
“不需要靠他们,我会帮福爷爷和福女乃女乃养老的,一定会。”施伊铿锵有力的开口道。
“姑娘有这个心,老婆子就已经很感动了,不需要勉强自己。”巴氏慈爱的握起施伊的手,柔声的摇头道。“老婆子只希望在自己还能动能做时,能多帮帮姑娘,即使是替姑娘多煮一顿饭,老婆子也乐意。”
“福女乃女乃,您相信我,咱们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老婆子相信,老婆子相信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巴氏毫不犹豫的用力点头道,眼角余光刚巧看见老伴手上那一小捆没能送出去的银票。
那是他们夫妻俩存了一辈子的积蓄,虽然银票有一小捆,但面额都不大,累计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两,和姑娘手中所拥有的银钱根本不能相比。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姑娘拥有一大笔钱,而且那些钱还全是姑娘靠自个儿本事赚来的。
不骗人,因为姑娘从赚第一笔钱开始,便是经由她来操办,每一笔都是,因此世上除了姑娘本人之外,就只有她知道姑娘身怀数万两的钜款。
泵娘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恐怕连老太爷都没姑娘聪明,没姑娘厉害。
说真的,虽然姑娘从无到有的过程她全程都参与其中,不仅亲眼所见,更是亲身参与,但是她仍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梦般的不真实。
她还记得姑娘的第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那是姑娘被老头子救回李家之后第二个月,当时大病初愈的姑娘瘦巴巴,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大得惊人,来到她和老头子住的地方说要感谢老头子对她的救命之恩。
小泵娘有着极好的教养,虽然失忆却从不让人怀疑她有着良好高贵的出身,难能可贵的是她知礼又平易近人,和府中骄纵的少女乃女乃和小姐们完全不同,让她相当的喜欢,便与这小泵娘多说了些话,忽然间,田家的突然跑来跟她说邻镇张家的金孙不见了,张家心急如焚,请大伙帮忙寻找,寻到者可获赏银五十两。
田家的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就跑出去帮忙找人了,毕竟五十两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听了也很心动,正烦恼着要怎么让家里的小斌客提早告辞,不料小泵娘却率先开口问她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她到外头走一走,介绍一下桃林镇。
那件事说起来真的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总之张家金孙就在小泵娘拉着她到处乱走乱看的时候被她们找到了,五十两的赏银则在两人推让下一分为二,一人获得二十五两。
有了这二十五两做本钱,不久之后姑娘又突然找她做一种她从未吃过、味道极好的酱菜,然后偷偷卖到城里的酒楼,赚了近百两银。接下来,姑娘到李家后的第二年遇上大旱灾,粮食欠收,姑娘早有先见之明,在粮食大涨之前便让她将所有的银钱拿去买粮囤积,在大涨后卖掉,大赚了一笔。
之后又有几次赚钱的机会,姑娘总是眼光独到,有先见之明,而且胆大心细,让她佩服不已。
天灾在这五年里共发生了两次,第二次就发生在半年前,水淹良田,颗粒无收,她原以为姑娘会和上次一样买粮囤积,不料姑娘却毫无动静,直到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姑娘才对她摇摇头说:“这次不一样。”
她原先不懂哪里不一样了,直到朝廷公布将开义仓放粮,她这才恍然大悟,得知这次的天灾范围不大,国境内大多产粮地都大丰收,朝廷只需下达赈灾命令,饥荒的威胁立解,粮价自然也就涨不上去了。听说想靠这次天灾投机取巧大发利市的人不是蚀本就是赔大了,完全是悔不当初。
总之姑娘真的很厉害,从很久以前她便不再怀疑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帮姑娘行商之事,她家老头子始终都不知道,因为姑娘不让她说。
泵娘说:“福爷爷是个忠心而正直的人,藏不住心事,倘若让他知道,那么李爷爷肯定也会知道,李爷爷若是知道,三位老爷大概不久后也会知道,然后全部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我还能继续赚钱、我手上的钱还能为我所有、我还能拥有自由而不沦为李家赚钱的工具吗?”
泵娘真的是目光如炬。
“老头子,如果姑娘哪天真要离开这里,咱们就跟姑娘一起走吧。”她转头对老伴说,又叹息道:“跟着姑娘至少百年后还有人替咱们收尸,李家这些小主子们咱们是指望不上了。”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跟了老太爷一辈子,老太爷又对我不薄,要我丢下现在卧病在床、剩没几个月可活的老太爷离开,我真……”福伯摇了摇头,他真的做不到。
“福爷爷,我没说现在就要离开啊,我是说将来如果有一天,也许那一天在半年后,也许在一年后也说不定啊。”施伊开口道。
“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老奴愿意跟姑娘走。只要姑娘能让老奴待到老太爷寿终正寝那一天,让老奴能够送老太爷一程那就够了。”福伯点头说。他之所以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便是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