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了,她期盼的惊喜没发生,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也许,他压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他记得,或许他还在生她的气,他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怎肯和她一起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
猜想他不会回来,拿起刀叉,她正要独自享用已烤好两个小时的牛排餐,忽地听见开门声,不敢置信家路真的回来了,她高兴得差点哭了。
“家路……”走到客厅,只见他疾步走进书房,她喊他,他似未听见,她跟过去,他突然走出来,吓了她一跳。
“家路。”她又喊他一回,充满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可他只冷看她一眼,侧身要走,突想到什么似地,顿下脚步。
他没回头,声音冷硬,“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下个月初我要到美国一趟,预计会待上两个月。”
“要去两个月?我的护照……”
“你不一定要跟我去。”他回头睨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留在家,那就留下吧。”
她心一揪,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带她一起去?
说完,他又急着走。
“家路,我有煮晚餐……”她情急的追着他喊。
他打开门,看她一眼,“我吃过了。我只是回来拿书,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来他走,宛如一阵疾风。
他说,他吃过晚餐了……那就好,至少没忙得忘了吃饭,他只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许“今天”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是某位病患开刀的日子,至于结婚周年纪念日,对他而言,不重要!
转身,蹒跚的走回厨房,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为了他结束花店,一年了。她失去花店一年,失去自我也整整一年,尽心尽力守着这个家,亦是一年;她爱他,爱了一年又一个月,换来的只是独自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和他冷冷的抛下一句“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来”。
没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庆祝,一个人可以吃饭,可以听音乐,可以静静地赏花……平日她不也这样?
再度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冷掉的牛排送入口,眼泪瞬间决堤,擦去泪水,冷掉的牛排难以入口,一如罩上冰霜的婚姻,难以再续。
一早,天未亮,侯芳仪在房间为自己和赵家路整理行李,他因公外派美国,而她,不随他去,她要走自己的路。
失眠十日,她终于做了决定,她要和他离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傻傻痴守这个家。
一年多前,他之所以和她结婚,充其量是为了圆吴教授的遗愿,并不是真的爱她,她早清楚的,只是她天真以为,他们可以谈婚后恋爱,也自信只要她当个好妻子,他会一天一天多爱她一点点,也许一年后,他会追平她对他的爱,他们会恩爱到永远。
但,她果然天真太过,他非但没有一天多爱她一点点,反倒是对她一点点的爱才短短一年,不,也许半年前,就消磨殆尽。
不是她无的放矢,这几个月以来,她和他对话的次数,竟比她在路上遇到问路者对话的次数,还少,少得可悲!
后天他即将启程前往美国,他并没有一定要带她同行,那就代表她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也许,他还希望她留在台湾,继续去参加夫人帮的聚会,这大概是她身为赵医师夫人唯一的用处。
远行在即,他还是守在书房,全然无对她的不舍之情。是她这个当妻子的当得太失败,但她自认尽力了,她再无多余心力担下赵医师夫人这个“美名”,她,决定放手。
才一年,她觉醒得应不算太迟吧。
将一张写着“我回娘家去住两天”的纸条放在梳妆台桌上,另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
她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想要跟他玩选她或工作这种把戏。她是真的要回娘家去小住几日,她要好好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没跟荷芯提要离婚的事,法国行还在她肚里踌躇中,上回她在饭店帮忙布置会场,被家路撞见,荷芯虽在背后骂他控妻狂,可对她满怀歉意,生怕因为自己自作聪明要她帮忙,会让他们夫妻失和。
她当然称没事,其实她还得感谢荷芯这么做,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热爱花艺设计,也让她清楚她的婚姻,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必上抽屉前,盯着离婚协议书,这是头一回她看见自己的签名感到心揪痛不已,迅速关上抽屉,不让自己再有不舍和犹豫。
不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是不想让他出国在即,为这桩事分心。当一个好妻子,就是要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专心工作,这是她在离婚前,以他妻子的身分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她很了解他,他很忙,这个抽屉内没有重要之物,他不会去打开它。她想等他从美国回来,找不到她时,也许会在无意间打开抽屉,发现它。
天微亮,已收拾好行李的她决定“不打扰”他,安静的离开,他希望他人在书房时,她不要去吵他,她向来谨记他的命令。
走出卧房,下意识地看向隔壁书房的门,此刻,他在书房应当正处熟睡之际,她得小声点,别吵醒他。他熬夜太累,得有一个充足睡眠养好精神和体力,才能应付新的一天的爆量工作。
怔愣了下,原来她对他的“最后一点心意”尚未用罄,也许,她该去为他烤个吐司当早餐吃……
她苦笑着,眼泪冷不防流下。不了,她不想再这样没完没了,她不替他烤吐司,不为他准备最后的早餐,从此刻起,她要抛开他,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他。
对,在回娘家前,她要先去以前的花店看一看,听荷芯说,那里变成一间餐厅了。真可笑,这里离花店并不算太远,她居然得从人在法国的荷芯口中才能得知“它”的近况。
为什么她一直没去看“它”?因为他不喜欢她再去接触旧工作,因为他希望她待在家不要乱跑,因为他……
她要去看“它”,在决心离开他之后,那是她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
“赵医师,夫人出车祸,现在在我们医院急救,你快点过来。”
睡梦中的赵家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模来电话接听后,吓得弹坐起身。坐在书房内的单人床床沿边,愣看着手上的手机,他想,自己一定是在作梦!
方才那通电话若是真的,那也一定是诈骗集团假冒他助理的声音打来的,一大早,芳仪明明还在隔壁卧房睡觉,她没出门,哪会出车祸!
虽这么想,但他还是急急起身,到卧房察看。
“芳仪。”推开房门,没见到她,他心头陡地慌起,随即在屋内急找人,大声喊着:“芳仪,芳仪,你在哪里?”
没有响应,没见到她人,他又回到卧房,绕过他的行李箱,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他倏地拿起一看,纸条上写着“我回娘家去住两天”。
她真的出门,真的出车祸了!
“芳仪!”
前一分钟助理在电话中说的话,还在他耳内嗡嗡作响,丢了纸条,他迅速换了衣服,拎了车钥匙,急奔地下室开车前往医院。
第7章(1)
坐在家里客厅的加长型沙发上,赵家路头低垂着,两手捂着脸,掌心被泪水沾湿。
“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从医多年,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这句话如此刺耳!先是抢救恩师,无力回天,同事和同学都对他这么说,后是芳仪……
两天前,芳仪出车祸,他赶到医院加入急救,但,即使他尽全力抢救,仍是让她陷入性命难关,她的昏迷指数降到三,被宣判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