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细听,只知有首轻快的节奏,然后有几首低沉迂回如耳边低语的情歌,忽然也有摇宾风格的热烈震荡。徐光磊在吧台的位置转了半圈,背靠着,看服务生为她加了两次酒,看她唇瓣染上酒色,眼神微醺,内心疑惑逐渐加深。是什么样的对象令她没有一点心急迹象、令她如此甘心情愿等待?
舞台上有些动静,吉他手兼主唱说着话,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然再精彩的表演也不够引他分心。映在眼底的那抹身影忽然动了动,徐光磊见到主唱走下台来,竟是来到了她桌前。
大男孩的笑颜有些笨拙傻气,看来约莫是大学生年纪,五官偏秀气,却是.身牛仔裤及皮衣,率性又青春活力无敌。台上音乐响起,轻轻敲着节奏,主唱自弹自唱,双眼锁着那害羞笑颜。歌词被他喃唱得有些不清不楚,却无损气氛,最后他也不弹了,将吉他放到桌边,朝她伸手一深情的嗓音像是对她的表白。
听众间有人起哄欢呼,徐光磊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戴诗佳颇难为情,小声说着什么,主唱趁机靠近,贴近她耳畔也说了些什么:她缩了缩,想退,他已不怀好意地欺近,印了下她微启的唇。
浓情蜜意蔓延开来,几对情侣起身在桌边随节奏慢舞,有的互相交换准备好的礼物,有的亲密地咬耳朵……
在任何人发觉他的孤单之前,徐光磊已起身离开酒吧。
第2章(1)
巧克力,一种恶贯满盈的存在。
小朋友喜欢它的香甜,大人喜欢它的浓郁,它可以甜,可以苦,可以混合牛女乃、坚果、果干、香料,可以做成甜品、冰品,入菜、入咖啡。
它常被与情人连在一起,节日送礼少不了它,甚至有研究报告指出,巧克力在舌尖上溶化所带来的愉悦比与情人接吻还要强烈四倍……边听着介绍,戴诗佳睁着水灵大眼,双手背在身后,观赏艺术品般地端详每一片试吃巧克力,想像它们香香甜甜如丝缎般滑顺,嘴角不意泄露邪笑。
今天早餐会的讲座主题是巧克力,主讲人小江带了三十多种巧克力给会员们品尝。小江是巧克力进口商的业务副理,公司专门引进不同等级的品种供五星级饭店、甜点及烘焙业者使用,在外头不一定吃得到。
专业知识她不需要知道太多,难得见到这么多产地不同、制作方式、配料迥异的巧克力,她真想每一种都尝过,开开眼界。
会员们人手一份小江发下的自制品尝评分表,序号对照试吃盘上的标记,印着有关于此种巧克力的简介,下方空白处有人试着写下尝出来的味道,例如甜、苦,以及调味如橙香、花香,口感如硬、软,会员们认真地讨论,也有人立刻向小江拿了订购单,当场下订。
戴诗佳避开一组组的讨论人群,徘徊在空出的位置间。她认真看着不同品种巧克力的介绍,当中有几个标上五颗星的,再看旁边那盘外型、颜色全都无异的巧克力竟只有一颗星;这样的区别并不是肉眼能瞧得出。
在心中啧啧称奇。要她给评价,巧克力根本只分成好吃和超好吃两种哪……“你试过辣椒巧克力了吗?”
戴诗佳回过头来,小江端着试吃盘,选了几款端到她眼前。
“澳洲一间家族小鲍司自制的,我个人觉得颇有高水准,可惜技术问题难以克服一无法量产。”小江早就注意到这位新会员戴律师了,上次看她从正经八百的公事包里拿出热炒店塑胶笔,刚才在演讲中见她躲在后方边端详巧克力边偷笑,与那刻意树立的严谨、一板一眼穿着以及律师这职业形成反差,当其他人钻研巧克力品种、口味,争先恐后试吃,她却像参观美术馆般独自浏览,静静地专注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就是特别引他注意。
“辣椒口味?听起来好特别喔。”戴诗佳微讶,那一头的巧克力她还没绕到,还没见识过辣椒巧克力长成什么惹火模样,仔细看来,他盘中的巧克力外表与一般无异。辣与甜融合,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感觉?“但……谢谢,我不吃巧克力。”
“这不会很辣的,”小江热情地说着。这次带来的产品中,无论再怎么好吃的品种,其实都不出牛女乃、焦糖、果仁、甜、苦等一般人都吃过的调味,若不是专业厨师或甜点师那特别训练过的味蕾,大概很难真正分辨差别在哪。辣味、香料巧克力较少见,定能让她留下深刻印象。“毕竟是巧克力,又只有一口,不可能辣到哪去的,你吃吃看就知道了。来。”他将盘子推到她手边,强烈推荐。
眼前小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戴诗佳不着痕迹地退了步,有些为难:她不是客气,但……
“她不是不吃辣,是不能吃巧克力。”插话进来的是徐光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站到了她身前一步的位置道:“不知道江先生有没有听过,过敏者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严重的话可能引起过敏性休克?”
眼前人语气有礼平缓,笑容温和,一股畏惧却莫名其妙窜上。小江连忙道歉:“抱歉,戴律师,我不知道你有这么严重的过敏,还逼你吃……”
戴诗佳倏地觑向徐光磊,就听他不死心地继续胡诌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是道歉可以挽回。”
“是是……”分明是温温语气,不知怎地还是令人心生无比内疚,小江连连称是,鞠躬道歉,半晌又抓抓头疑惑道:“但……你怎么知道戴律师过敏?我明明没见你们讲过几句话……”
言下之意,这小江一直注意着她的周遭,连她跟谁说了几句话都记在心里?
徐光磊微笑依然,语气却冷了几分:“就算我不知道,你也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往后逼人吃东西之前,劝你三思——”
“咳……”戴诗佳不知道徐光磊今天吃错什么药,但知道外表斯文的他发作起来十分惊人,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赶紧向前一步自救道:“江先生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应该一开始就明说自己对巧克力过敏,只是常常说出来会令人难以置信,所以不太习惯对别人解释……但、那个……我也真的没有徐先生说的那么严重啦,尽量避免就是了。总之,请你别介意。”
饼敏最严重的一次就是舌头肿起令她话都说不清楚,三、四天才完全消下:都说吃不到的东西最诱人,如果让她对世界上的食物排名,巧克力绝对是好吃榜上排第一的,而她上一次吃巧克力是……是……脑中翻阅她的大舌头回忆录,戴诗佳悄悄瞄了眼盯着小江不放的徐光磊。
“没那么严重就好,真是吓到我了……”小江呼了口气,擦擦冷汗,干笑了几声,见徐先生笑意微微,没再说什么,他欲藉玩笑破解尴尬。“徐先生也真是的,想当护花使者也不用故意骗人吧,讲得跟真的一样,呵呵呵呵……”
“或许没有那么夸张,”徐光磊语调轻轻,瞟向了戴诗佳,“但不能吃巧克力是确有其事。”
再迟钝都能感受到眼前人的敌意,小江眉一挑,忽然间也不想示弱了。“哦?难道不是戴律师不想令我们太难堪才顺着你的话圆场?”
“的确,也有这个可能性。”徐光磊点头附和。
空气有些凝滞,戴诗佳想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见到孟学湛正拿起空盘想试吃,她挥挥手。“这边!这边有咖啡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