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我并不是作了恶梦,而是听到你们要纳妾的谈话,只是我没有听见前面,只听到说你要纳妾,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很不安,因为我问过你,你却没有给我一个让我心安的答案,而且因为我过去的……
唉!总而言之,这次我们都有错,不只是你,其实我也有责任。”
她一顿,脸上有着无奈,“如果我够信任你、如果我不那么疑神疑鬼的话,就不会去怀疑你,结果让自己那么难过,甚至冲动的举止差点破坏了你们的计画,也不会中了毒躺在这里了。”说完,她自嘲的笑了笑。
田耀农不发一语,因为他怪的还是自己,枉为神农派的掌门人,身上的灵丹妙药号称能解天下百毒,却连自己的妻子都差点救不回来。
她的认错,对他来说,就像是体贴他而为他找台阶下。
“不管那些了,你好好休息,现在我们才刚到入口,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走到房子那里。”
“嗯?我们不在家里?”她有些诧异。
“那里已经不能住了,五毒教的人在那里失踪又死了一堆人,就算是官差不来,其他的江湖人士也必定会寻来,那里现在应该热闹滚滚才对。而我们离开那里之后,就一路北上,要回到我们神农派的大本营,那里四季如春,对你和孩子都好。”
“嗯……”刚醒来的她在说完和听完这一大堆话之后,体力开始不支,偎在他怀里,忍不住打起呵欠。
“想睡了?”田耀农轻声问着,然后温柔的帮她拉起被褥,稍微调整了下她靠着的姿势,让她能够更好睡。
在她睡着之后,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所有隐瞒她的事情几乎都说了,但是她的过去、她心中隐藏着的秘密,却半点也没谈到。
“算了,先让你睡吧!等睡醒之后,就换你说了。你不知道,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会让我很不安心啊!”
外头驾着马车的田若水和田伯光,听着马车里的声音渐渐平息,彼此相望笑了笑。
人醒了,事情也说清楚了,他们终于不用再面对一个板着脸的掌门了。
真是阿弥陀佛,普天同庆,善哉善哉!
第9章(1)
苏荷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雕刻精致的木床上,床边挂着粉色纱帐,拉开纱帐看出去,这个房间比之前住的大上许多,起码里面的桌椅杯盆之类的都很齐全。
不过有一点是和原本的屋子一个样,就是除了必需品之外,屋子里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
她慢慢起身下床,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糕点和水果,她随口吃了几个垫肚子后,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一推开门,苏荷顿时停住呼吸,眼前所见的美景,让她觉得所谓的“人间仙境”大概就是如此了。
此时已是夜半,除了天上的皎洁月光,外面的园子里,约莫二十步就挂上一盏小灯。
那小灯有些挂在树上,有些放在地上的石雕内,朱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着,房门外一大片的树林,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得出树上开满了花朵,那花朵小小的,却一串串的开着,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每棵树都被火焰给点燃了一样,在夜里看来格外炫目。
苏荷忍不住走向前,在树林中转着圈,晚上的夜风吹过,总会拂落几串红色的小花,她用双手去接,看着那一朵朵的火红落在手上,美极了。
“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田耀农从另一边的林子走了过来,手上带着一件袍子,在将她拥入怀中的同时,也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这里好美……一时忘了嘛!”沉浸在美景中,她露出许久不见的小女儿娇态。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一片红色花朵中间,一棵隐藏在大树之间小小别花树,那白色的娇女敕花朵,盛开着专属于她的美丽,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在一片火红中,显得如此的遗世独立和特别。
那小小的桂花树,勾起了她的许多回忆桂花啊!南方很常见,但是来到北方之后她就很少见过了,现在能在这里看见,让她突然有些怀念,也有些感伤。
田耀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一棵还不算大树的桂花,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微微推开他,走到桂花树前蹲了下来,带着一丝怀念的语气说:“田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南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虽然穷,但是我娘总会用门前的桂花做些桂花糖水给我喝,然后在我吵着要爹的时候,安慰我说爹去当大侠了,不用多久就会接我们去住大房子,吃好吃的饭,穿好看的衣服,那时候我娘总是笑得很温柔,后来我爹真的来了,把我们接回去大宅子里……”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眼中似乎多了几缕怨恨,“那一年,我已经七岁,进了那栋大宅子,才知道我娘并不是我爹唯一的妻子——不!或者连妻子都算不上,就是个妾而已,因为他妻子的位置只能给同样是武林世家的林家女儿,他们成亲的那天,我和我娘还没有进府,这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但是我娘始终不死心,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听着他说的虚伪谎言——
“他说,这正妻的位置是永远留给我娘的,他说,最爱的就是我娘。但是从我七岁入府到我娘死去的那天,正妻的位置永远都轮不到我娘。至于爱?那就更可笑了,你知道我爹在我娘之后娶了多少个妾吗?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每娶一个妾,他就又会反覆的说,那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是真心……”
苏荷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似乎又看见了当年让她印象深刻的每一幕,“田大哥,那个男人,这辈子说过的唯一真话就是——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不只是我娘,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
“他逢场作戏,却又怕他的正妻怕得要死,我们这些小妾生的儿子女儿全都像下人一样做着奴婢、佣人的工作,当着他的面喊他老爷他都没有反应,真好笑不是吗?这就是生下我的爹啊……”她苦涩的笑着。
“或许因为这些过去,所以我才会一直对你不信任,即使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有些事情我就是无法放下。”
田耀农听着她的往事,怜爱的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然后呢?你是怎么被卖到人市里的?”
“是我大娘,因为我娘过世时,我哀伤过度不去干活,所以她随口找个理由把我卖给了前往北方的人口贩子。我早就知道她恨不得把我们这些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个除掉,能像我这样待在那里长大的已经是少数,大多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或者是被打发得远远的,被卖,只能说是一种预料中的事情。”
两人静静的站在树林中看着桂花树,沉默许久之后,她才又再度开口。
“田大哥,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一开始只想安安分分的生活,可是后来你对我越好,我却越不安,因为我怕失去,我怕这只是我的一个美梦,我听见你要纳妾的事情……我就无法再相信你,我看见我娘被那个男人给骗了那么多年,所以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忍不住开始猜测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当我看见那顶喜轿停在门口,那时候我……”说到最后,她闭上了眼,几乎哽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