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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睡不暖 第19页

作者:千寻

孙易安气弱,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他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你知道,那你可不可以回家?”

“你只是期待我回家?还是期待我为你们做更多的事,比方告诉叔叔,我们早就分手,戴淽艾不是趁虚而入,她是理直气壮的接任者?

“孙易安,你太看得起我,我只是坚强倔强,只是骄傲逞强,但我还是个女人、不是Rose。你要我回去,天天面对戴淽艾?看着她因为恋爱而幸福而快乐,看着你们走向完美结局。你有没有想过,我会痛心疾首?!孙易安,在一起三年,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对我这么残忍!”

她摇头苦笑,扭身就走,孙易安下意识拉扯她的行李,淽潇愤怒,用力将行李扯回,她脚下的高跟鞋已经断掉,再经过这番拉扯,她的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她摔倒在车道上。

这时,一辆疾驶的汽车向她冲过来,刺耳的喇叭声、孙易安的尖叫声、车头灯光闪花了她的眼睛他的焦虑没有道理,明知道潇潇不会出事,可是……心乱得莫名。

瑀希快步往家里跑,打开门时,发现手里的钥匙微抖,他在害怕什么?不知,就是慌、就是急,就是害怕,怕门打开之后,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第一次像佩佩那样没秩序,月兑下来的鞋子没好好摆正,而是飞踢,东一只、西一只,像庙里掷茭,飞弃在泥地里。

冲进屋里,一把拉开淽潇房间的木门,心在发现她的身影时,落定……缓缓吐一口气,他抿唇,焦虑停止。

淽潇侧躺在角落,全身蜷缩着,小小的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长长的头发散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覆盖了她半张脸,像第一次她进到这个房间时一样,不过她的手紧紧压着头两侧。

大概哭了吧。

他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所剩不多的桂花酿,放进清水,摇一摇、倒出来,再摆进几个冰块,拿进房间。

他坐在她身边,低声哄着,“口渴吗?是你最喜欢的桂花酿。”

淽潇抬起头,在看见他那刻,心定了,那只呼之欲出的大恐龙,在看见披着战甲、威风凛凛的天使时,乖乖缩回牢笼里,她缓缓叹口气,他不只是天使、还是解救无助女子的大英雄。抹掉满脸泪水,她撑着地板坐起来,接过杯子。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只闻得到它的香,却尝不出它的甜美冰凉。”

他没办法回答,只能给她一个微笑。

“原来你不是喜欢和我抢着喝,你是怕我发觉自己怎么喝,桂花酿都没有减少;你不是重视美白,你是怕太阳把我给晒化了;不是我的生理时钟乱掉,是我只能在夜里活动;不是你不在乎我的感受,是阿秋婿根本看不见我……原来我早就不是人,而你看得见鬼。”

这次,他给不了微笑,他给的是叹息。

“郑瑀希,你是个体贴的好男人,我为什么不能在活的时候碰见你?”

“因为那个时候,我身边有女朋友。”

淽潇笑了,又哭又笑,她是个发神经的鬼。“这是幽默吗?”

“这是事实。”

“郑瑀希,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我靠一靠?”

他点点头,坐得更靠近她一点。

头一歪、靠上了,淽潇讶异之余也松口气,还以为自己的头会穿过他的身体,直接撞到硬硬的地板。

她闻得到他的气息,像昨天前天、像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鬼之前那样。难怪鬼月要烧香,原来好兄弟真的吃不了供菜,只能闻味道。

他的气息钻进她的鼻翼里,瞬地,她乱成一团的思绪被理平。

两人就这样待着,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开口,“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我怎么会变成鬼的吗?”

她勾住他的手,现在,不只他的气息,她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暖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穿过某些人的身体,却一直不会穿过他的,难怪没发现有异,因为意念吗?因为她的意念不想穿过,便能够不穿过?

不确定答案,只能猜测,毕竟她当鬼的资历还太浅、经验不够。

“对。”瑀希嘴上这样回答,但心里有数,若不是死得仓促而意外,她不会搞不清楚,魂魄已经离开身体。

悠悠叹口气,她说:“我打了戴淽艾一巴掌,然后离家出走,我在外面晃两个小时之后,觉得不甘心,就跑到孙易安家里,本想闹个天翻地覆,让孙爸爸、孙妈妈替我做主。”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离家的时候是晚上,来到外婆家时却是隔天上午,丢掉的那段时间、她跑去哪里了?亏她还自诩是个精明女人。

她也终于弄清楚,为什么自己知道戴淽艾怀孕,为什么鞋跟会突然断掉,为什么没有车子愿意载她一程。

“他们替你做主了吗?”

“他们是好人,但是他们做不了主。”

“为什么?”

“因为戴淽艾怀孕了!那天,我是想要挽回的,我想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看见戴淽艾出现在孙家客厅时,我又酷又骄傲,摆出一副‘我不要你家儿子了’的姿态,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自讨苦吃?

“难怪孙易安要移情别恋,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柔弱无助,不喜欢女人用眼泪融化自己?咦,我怎么就扮不了弱呢?”

“有差别吗?戴淽艾已经怀孕,你只得退出战争,就算你又哭又求,到头来也只是尴尬而已。”

“凭什么她怀孕我就要退出,没这个道理!”她咬牙,做出一脸凶狠。

她像只还没长牙齿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的想吓唬别人,却教人看清楚她的心虚。“是没道理,但……”

“但是什么?”她口气很冲,想找人打架似地。要是他有胆量说“怀孕的女人最大”,她立刻送上一计拳头,给他的左脸当礼物。

“但你不忍心。”

五个字,像长针,刺破她的虚张声势。

对,她不忍心,没有爸爸的孩子有多可怜,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不会剥夺另一个孩子的亲情、不会制造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悲剧。

垂下头,片刻,再抬起时,她把杯子塞到他嘴边。“有时候,你的嘴巴真不讨喜。”

瑀希微笑。这算矛盾吗?体贴的男人却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巴?他本来就是个再矛盾不过的综合体。

“后来呢?你不是因为被妹妹怀孕的消息给吓死的吧?”

他的口气轻松,但眼底的悲怜却是沉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沉重的记忆泡在甜甜的桂花酿中,好像这样子,故事说出来之后,就不会太苦太涩太心酸。

淽潇说了,说孙易安的过分,说他要求她息事宁人、乖乖回家去,说他只想着戴滟艾会被叔叔修理,却没想过她会伤心,然后一阵拉扯,她命丧车轮下。

“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脾气明明很倔强,总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劝,主观强、意见多,为什么来到你面前会变成另一个人?我的急躁咧?我的固执咧?难道是因为碰到天使暖男,把我的内心灵魂都暖了一遍,一不小心,刚强心化为绕指柔?直到现在我才弄懂,不是的,是因为我死了,人死、心敛,再大的脾气也会变得温和。”

“也许不是?”

“不是?”她愣愣地追着他的话。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你需要张着刺、时刻防卫的人。听过退化这个词吗?生物的某些机能,会因为生存环境中不需要而逐渐退化,就像深海鱼的眼睛、就像鸵鸟的翅膀,也像……戴淽潇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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