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步履沉稳大度,刚毅的下巴线条蓦然让她想起封劲阳。
封劲阳离开已经六年了,这期间她的人生变化之大,连自己都无法预料……
六年前和贺祥结婚的前夕,父亲突然病情加重被送进加护病房,婚事因此而延后,她跟母亲轮流在医院照顾病重的父亲,几日下来,她体力透支在医院里晕倒,当她醒来时,医师宣布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她怀孕了,胎儿已经三个月,另一个消息是父亲不敌病魔病逝了。
她还来不及消化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便得着手处理父亲的丧礼,因母亲伤心过度无法亲手处理父亲的后事,她只能一个人咬牙接手,后来贺祥派人帮忙,混乱的一切才得以回到正轨。
案亲丧礼后,贺祥提出百日内结婚的请求,并要求她拿掉孩子,她连考虑都没有就予以拒绝。说她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在父亲生前既然无法达成父亲的期待,在父亲走后一切已经枉然。
峰元建设这个重担她扛不起,加上她肚子里还怀着封劲阳的孩子,说什么也不可能嫁给贺祥,权衡取舍下她选择孩子,弃守家族事业。
她相信贺祥定能让峰元建设东山再起,至于她,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过平凡的日子,尔虞我诈的商业世界不是她能适应的。
她拒婚,可想而知贺祥有多震怒,他是个报复心重的男人,在她执意毁婚后当然不可能让她好过,他从她手中抢走峰元建设,连同她手里的股份也通通拿走。
贺祥的报复她可以理解,她一点都不在乎股份,她在乎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宝贝,说什么她都要好好留住。
最让她头疼的是,一辈子仰赖父亲而活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也倒下生病了,后来她不得不变卖路宅和自己所住的公寓,清偿掉贷款之后剩下的钱,所幸还足够将母亲安置在一间拥有完整医疗设备的疗养院里。至于失去千金身分和公司的她,旋即面临生活困境,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努力工作,她将身上仅剩的钱跟房东花女乃女乃租店面开花店,挺着大肚子一个人扛起花店大小事务,用力攒每一分钱,在她艰辛创业和怀孕这段期间,所幸有花女乃女乃帮忙她才能撑过来,怎知辛苦的撑到生产,原本对她恨之入骨的贺祥又强势回到她的生命中——
前尘往事在脑海中翻飞,路瑶光陷入短暂的恍惚中,直到电梯抵达的叮咚提示声传来才回神。
拉回思绪,她挥挥手粲笑跟罗巧妹挥挥手道别,将目光从那男人身上收回来,纤细的身影踏入电梯内。
这时,封劲阳停下脚步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电梯里走进去,那小女人飘逸的裙子映入眼帘。
脑海一闪而逝路瑶光的身影,他眼神微凛,薄唇紧紧抿着,脸色蓦地转为冷沉,让跟在身边的几人冷汗直淌。
“执行长,请问这份企画有什么问题?”行销企画经理察言观色,声音微微颤抖。
封劲阳黑眸敛下,飞快收拢思绪,低声说了句,“企划内容再议。”长腿往前一迈,高大劲瘦的身躯朝会议室疾风般前进,将让他分心的身影抛诸脑后。
日子一如往常,平淡而忙碌的过着。
这段时间路瑶光和江宇都上紧发条,一边顾着花店生意,一边准备投标案。
路瑶光花很多时间探访花市批发商,除了找寻合意的室内高大植物外,还要评估进货价钱,确认货源是否能稳定提供,除了植物盆栽外,鲜花素材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只要批发价能压低并确保品质就先赢了一半。
路瑶光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花市里几个比较有口碑的批发商都愿意协助她,在价格和供货上没有多加刁难,愿意给她特别优惠价,跟她长期配合到底。
般定批发商就像吃了定心丸般,路瑶光信心大增,虽说她日后所拿的利润压到最低只剩一成,这根本就是赔钱在做,但她把眼光放远,先打出口碑,日后等多拿到几家企业的绿化合约,薄利多销,相信花店的营收必定能逐渐增加。
投标当日,路瑶光亲自参加开标,跟几间大型花店老板一同等待结果。
十二点,总务部小组会议结束,由总务部经理亲自宣布由“瑶想花店”得标。
还来不及欢呼,罗巧妹已经领着她前往总务部进行签约。看着合约,她欣喜若狂,开心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的梦想啊,终于往前迈了一大步。
带着合约回到花店,路瑶光一进店里就抓住江宇的手臂,欢天喜的像个孩子。“我们拿到合约了,阿宇,我的梦想又往前跃进一步,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江宇往柜台方向瞥了一眼后,目光落在路瑶光那张笑靥灿灿的粉颜上。“瑶瑶姐,我知道你一定能拿到合约,我一直对你都充满信心啊!”不是他臭屁自夸,瑶瑶姐艺术眼光很棒,设计充满童趣和天马行空,从这间店的装潢摆饰就能窥见其独特又让人爱不释手的风格。
江宇私心的夸赞,让路瑶光脸颊尴尬地升起热气。“阿宇,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多了一咪咪的好运。”她笑开怀,脸蛋红扑扑的,眼儿都眯成弯月。
这美丽的模样落入角落某人的眼底。
“江宇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的设计广受喜爱,海悦集团的人有独到眼光,选中了你。”一道淡冷却沉稳的嗓音插入,捧着双颊的路瑶光微微一怔,她循声转头一瞧,穿着三件式手工西装的贺祥正拄着柺杖站在柜台旁边。
“贺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着他缓步朝自己走来,路瑶光心头一跳。
贺祥这几年对她的态度彻头彻尾的改变了,但在商场上的风评依旧贬多于褒,这跟他强硬不留情面的作风息息相关,他有种让人胆寒的深沉,即便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十分温柔,但她每见他一次,心头的敬畏感就会冒出来一次。
犹记得当初她执意取消婚约时,他强势的扣留她的股份抵扣他金援峰元建设的资金,她没多细想,既然决定将峰元建设交出去,继续持有股份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不到三天,在律师团的见证下,她将所有股份转至贺祥名下,公司被贺祥私人并购,并将她驱逐出公司,当月的薪水一毛都没给。
那一阵子她几乎走投无路,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咬牙撑过来,原以为离开峰元后从此跟贺祥不再有任何瓜葛,孰料,他却在她阵痛难忍,在医院面对生产恐慌之际意外的出现了。
贺祥的介入,让她顿时从无依无靠的孕妇被医院奉为上宾悉心照料,从生产到坐月子,像贵妇般被服伺得妥妥当当,跟她过去一年的日子相比,这一个月她宛如置身在天堂。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贺祥突然转性不再拿冷厉的脸色对她,不再对她用尽逼迫手段,反而呵护备至关爱有加,和善又体贴。
出院当日她忍不住问他,贺祥连思索都没有,只用一双深情的眼眸盯着她,回道:“我爱的女人不肯回来我身边,我深刻反省饼了,是我不够好,是我的错,让她生生吃苦一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我要让她看见我的好,让她回心转意。”
她后悔自己好奇心太重,居然问了不该问的话,骄傲的贺祥放段的深情告白让她不知所措,压根不知该如何反应。好不容易挨到家,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子浩下车,跟贺祥道别时,她鼓起勇气回覆他。